小雏菊·斯塔克长到两岁, 已经是个勇敢的宝宝。
扛得住大战挨得过揉搓,敢追鸡敢逗猴,数来数去,平生最害怕的只有一样东西:蝙蝠。
难得还有其他事物像蝙蝠一样叫她小身子颤颤, 今天偏偏就碰上,是爸爸刚买的新车。
妖怪汽车。
黛茜的球咚咚掉落在地那一瞬间,挠痒痒的科迈罗僵直了车身, 以四十五度角倾斜的哀伤姿势靠着墙, 下来也不是, 不下来也不是。
车生也很艰难的。
团子的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 只盯着科迈罗看, 心里害怕,脚却顽固得很,像给水泥粘在了地板上, 两只小手在身后背着,将衣服扯出花来。
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托尼从前未必教过她, 但当下危机四伏, 聪明的幼儿无师自通,还懂得在遇见古怪时保持冷静。
如果汽车像蝙蝠一样起飞,这种冷静大概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空气半尴不尬地凝固了好一会儿,万籁俱寂, 唯独听见黛茜小小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直到后头传来温蒂的脚步声, 伴着疑惑的呼唤:“黛茜?笨笨说你到这里来捡球了。”
保姆走得很快, 一晃神脚步近在咫尺,就要踏进车库里来。
说时迟那时快,科迈罗呲溜一下滑离了墙,轮胎旋转着,无声前进,不愧是托尼看上的好车,几秒之内就滑回停车位,安静如鸡,沉着自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怎么在这里站着?”
温蒂走进来,果然见一切如常,只有小小的宝宝呆若木鸡,并拢着两条小胖腿站在车库门口,连球掉了也不知道。
“怎么了?”
温蒂觉着好笑,走两步上前,俯身帮着黛茜把球捡在手里,握一握她没一点儿的肩膀,问:“看见什么好玩的?”
她一碰,才叫黛茜从刚才的世界观冲击里回神,黛茜用大眼睛看看车,再看看她的脸,低头轻轻地道:“爸爸哪儿?”
“爸爸还没下班……”
温蒂应到一半就收了话。
绵软的宝宝一下扑进她怀里,把脸埋在颈窝:“爸爸回来吧——”
“事情就是这样,斯塔克先生。”
温蒂在跟托尼打电话,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伸下去,给腿上坐着的幼儿搓一搓橡皮泥,搓出个球,才还给张开手要的黛茜:“贾维斯先生不清楚那五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他的系统在升级,也不算他的错。”
电话那头的老父亲正一目十行地看文件,温蒂的话说完,他也正好看完最后一份,旋开钢笔利落签字,末了将整叠纸往助理手上一塞,起身道:“我现在回去。”
黛茜的橡皮泥玩得不好,揉搓心不在焉,耳朵伸长长,一颗心全用在听温蒂和爸爸说话。
像现在,小手完全停了,抬起头眼巴巴,等温蒂把手里拿离耳畔,马上把自己的耳朵递过去,请求道:“爸爸和我。”
听筒里传来老父亲沉沉的嗓音,团子恨不能耳朵都长在上头,抱宝贝似的抱着手机,听托尼道:“你在家里做了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从被科迈罗吓直到现在都很乖的黛茜一下扁了嘴巴,眼睛朝门口看,想哭,但知道爸爸不在,硬是把滴溜溜的眼泪憋在眼眶里,慢慢道:“爸爸车跑了。”
“爸爸回吗?”
那头的老父亲已经坐着电梯下楼,听见车跑,费解地攒一下眉头,听见那奶颤颤的小嗓音,心知是发生了什么:“在回去的路上了。”
团子抹一把眼睛,挂掉了电话。
她还知道要按哪个键,从前得贾维斯帮忙,现在学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哪一天学会爸爸不在身边也不害怕才好。
温蒂把这小的搂在怀里,见她坚强,莫名有些自责,弯腰拿起黛茜搓了一半的橡皮,哄道:“做个汉堡好吗?”
孩子的情绪去得很快,托尼抱着西装外套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团子正因为汉堡做得好被温蒂表扬而高兴,拿着玩具小刀把圆圆的汉堡切成四份,装进盘子里。
才装一个,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托尼,黛茜在温蒂怀里就坐不住,鱼一样滑到地板,又成了小鸟,快活地飞到爸爸身边。
“是谁在捣蛋?”托尼问。
他丢了外套,一弯腰把奶味儿的小布偶抱起来,转身往车库走。
“先生,是我失职。”贾维斯道,“我该挑个您在的时候升级系统。”
托尼眉一挑:“照你这么说,全世界的犯罪分子也该挑我在的时候作案,减轻我的负担。得了吧贾维斯,你又不是预言家。”
黛茜见大人要带着去车库,心里还有点儿像即将见蝙蝠似的害怕,但因为有爸爸这副人形装甲,上刀山下火海也跟游乐园样轻松,小手握着托尼的大拇指,也就放松地依偎着,任由托尼把腿迈进车库大门。
车库里安安静静,豪车整洁如新,今天刚来的新伙伴也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于无声中彰显肌肉线条。
“看见什么害怕?”托尼问。
团子探头瞧岁月静好的科迈罗,把手一指。
“它捣蛋。”她道,“飞在墙上,这样,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