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蜂连夜赶回斯塔克家, 显然不是为了除草,也不是为了给托尼造成财产损失,而是知道黛茜在皇后区遇上狂派的路障,虽然有惊无险, 但因他而起,他十分内疚,没找到同伴就折返。
“没什么可内疚。”托尼坐在沙发上, 手里端个水汽袅袅的咖啡杯。
大黄蜂猫着腰坐在对面,象征性地也捧个杯子,杯里装着晃悠悠的润滑油,他凑过嘴巴, 想试探着喝一口, 不料杯沿一倾斜,漏了些出来,滴落在斯塔克家价值不菲的地毯, 晕开一大片黯淡的油渍。
亿万富豪已经想开, 瞧见了大黄蜂脸上惊慌的神情,以及他往前挪着坐出一块地,自以为暗戳戳实则欲盖弥彰地把手伸下去擦地板的动作, 只当没有看见,隔着水汽望世界, 如临水照花, 什么钱财都是虚。
看破一切的斯塔克先生眼中闪着无欲无求的神圣光芒, 叫大黄蜂望过来时心生敬佩, 更不敢直视。
主要还是因为怕赔钱。
托尼是商人,如果追究起来,这位汽车人也别想着要去找什么同伴,穿上巨型女仆装在别墅里种十年的地也未必能还清债务。
“路障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我觉得不放心。”大黄蜂默默把洒了的润滑油杯子放回桌上,双手十指交叉,乖乖地不敢再碰任何东西,“想保护你们的安全。”
“你恐怕忘了我的副业是什么。”托尼道,“不必因为这件事情止步不前,尽管做你要做的。你的同伴至今下落不明。”
“这个你不用担心,斯塔克先生。”大黄蜂转身去看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屏幕,抬手一指,“路障的行踪已经暴露,如果他能找到这里,我的同伴一样能找到这里。动作应该能比他快一点。”
电视上正重播白天皇后区的“巨型机器人袭击事件”,影响很大,这种时候,演播室里往往要坐着一个满脸写着权威的新闻评论员。
“这件事情需要引起重视。”评论员拿着话筒,像只猫头鹰,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别以为又是什么人把自己塞在装甲里,不是的!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机器人。”
最出名的把自己塞装甲的老父亲默默将评论员盯了一盯。
“这是一个信号,十足危险的信号。”评论员痛心疾首,把桌子捶得砰砰响,“无论是背后的有生力量在操纵机器人袭击人类,还是机器人本身自发袭击人类,都无疑会造成社会治安的极大破坏。我们的地球——”
他站起来,打开两条手臂,比了能比出最长的长度:“遭受的破坏已经太多。我们不得不每天都生活在对危险突降的担惊受怕中,这是非常可怕的。”
新闻主持人默默抢回话筒:“那么就你看,刚才提到的两种情况,哪一种危害性更大呢?”
“当然是第二种。”评论员意识到失态,整理整理衣服坐回去,又是文质彬彬的模样,“机器人是程序的执行者,没有知觉,没有感情,不懂什么叫做生命,更不可能尊重生命。这样的冷血杀手,只要出现一个,就几乎是全球性的灾难了。”
他打个冷战:“我想,我们还没忘记当年的奥创。”
画面骤然熄灭,是托尼关掉了电视。
大黄蜂还认真地听评论员说话,作为被艾特到的所谓没有感情的主体,他并不生气,甚至想听听那什么奥创的故事,结果没听成,疑惑地把头转过来看托尼。
一同转过头来的,还有地上本该睡觉了的小团子。
今天晚上黛茜本来兴奋,大黄蜂到来,她更加兴奋,不愿意睡觉,大人们说话,她就坐在地上拆积木,拆着拆着听见新闻播报开始,看得十分入神。
那新闻评论员的情态,真比什么滑稽表演都要有趣。
电视被关,团子骨碌碌滚到爸爸身边,爬起来到处摸索,要找遥控器。
“你该睡觉了。”老父亲道。
他起身去厨房泡奶粉,留一大一小两个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电视遥控器被狡猾的爸爸藏到幼儿找不着的地方,贾维斯也不肯给开,黛茜觉着没趣,过去把拆了一半的积木拿起来玩。
大黄蜂蹲坐在旁边看。
他这样折叠腰身的姿势实在辛苦,自己却仿佛不觉得,看黛茜把积木拆了重装,一不小心错了手,掉在地上一个,他赶紧帮忙捡起来。
小小的积木还远远不及他一个手指头大,而像他这样的巨大,仿佛能够轻易握住世间的一切微小。
“好玩吗?”大黄蜂问,“你把这个……放在这上面。”
黛茜把积木举起来,由着他把掉落的积木小心翼翼拼装回去,由于手太大握不住,最后还是交由她来完成。
团子道:“做一个爸爸。”
她拼得真是不太像,红红的积木做身子,可鼻子眼睛和嘴巴仿佛错了位,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个钢铁侠。
黛茜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拼,大黄蜂就认认真真地看,托尼去泡奶粉的时间不长,可架不住瞌睡虫在一片安静中趁虚而入,钻了宝宝嫩嫩的耳朵,唱一支啰啰嗦嗦的安眠曲,直把黛茜的眼皮子唱得往下耷拉,抬手揉揉眼睛,没一会儿就睡意朦胧,要找爸爸的怀抱来窝着睡。
爸爸还没来,先有只大手从顶上伸到跟前,轻轻托住黛茜柔软的脊背。
大黄蜂的手十分温暖,机械运作燃烧出的热度和气息,与托尼装甲上的温度和味道有些相似,黛茜本来晚睡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觉得舒舒服服,闭上眼睛,呼吸像汽车人的目光,渐渐柔软起来。
老父亲后脚拿着奶瓶走进客厅,奶已经没了人喝。
大黄蜂微微站直点儿身子,碍于楼层高度,不得不还是弯着腰,护着蛋一样缓缓把手掌送到托尼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