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肯特, 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他仿佛没有什么变化,穿着普通的大衣,一笑笑出两颗小虎牙,眼睛里的笑涡亲和又温暖,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小记者,居然是无数场灾难中救人于水火的超人。
人类到神,本该隔着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 见了他才知道,鸿沟原本是不必存在的。
又或者确实存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毅然舍身投入他人困境,紧握的拳头打倒的不是霸凌,是在霸凌之中轰然倒地的希望和正义, 不是敌人, 是那个持有善良与温柔的自我,转善为恶,一度人不配为人。
克拉克今天不挥拳头, 他只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买好菜收拾好家里,接待从曼哈顿过来的小客人。
“我本来想感恩节之后过去的。”克拉克从车子里抱出黛茜,拉一拉她面捏似的绵软的小手, 对从前车门下来的托尼道,“但上个星期哥谭出了两桩新闻, 主编派我去跑, 所以没能去成。”
“我妈总是说想看看黛茜, 所以请你们过来吃饭。”克拉克道,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还好。”老父亲不以为意,“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完了。”
他关上车门,一转身,发现白房子门口站了位穿着朴素的老夫人。
“想必那位就是你母亲。”托尼道。
玛莎·肯特原本在厨房做餐前的食材准备,听见外头的动静,赶紧放下手头东西,快快地走出来,一出门就看见远道而来的客人。
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面孔却鲜活,跟她儿子一样喜欢笑,十分亲切。
还有着十分坚实的脊梁。丈夫在风暴中丧生,她坚持着走下来,在克拉克夜不能寐之时,给予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力量。
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氪星宝宝,玛莎非常高兴,也早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过黛茜的样子,比照克拉克小时候,她想,黛茜应该要更乖巧些,更可爱些。
今天一见,果然是的。
几乎克拉克抱着黛茜一靠近,玛莎就爱上了这个软绵绵的宝宝,看那粉嘟嘟的脸蛋,令人忍不住要凑上去亲一亲。
她当然没有。
一个罗克西奶奶就够呛,再来一个,黛茜恐怕瞧见白了点儿头发的就要脚底抹油地逃跑,生怕都扑上来把她吸吸脸。
“真好看。”玛莎慨叹。
她笑得合不拢嘴,面上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感染了窝在克拉克怀里的小团子,黛茜瞧瞧这位奶奶,不好意思,把脑袋往克拉克颈弯钻了钻。
淡金的小头发一点儿杂质也没有,细皮嫩肉,活泼又灵动,可见托尼养得很好。
黛茜的害羞也只是一时的。
等玛莎从厨房里拿出提前烤好的小饼干,这小的就什么不好意思都忘得一干二净,半点儿不矜持,探出小身子来拿,一拿拿两块,一块给爸爸,一块给自己吃。
玛莎弯着腰,专心致志观察黛茜吃饼干时的表情,见那眉眼嫩生生的舒展着,心想她是喜欢,就跟着笑:“好吃吗?”
克拉克长大之后,她是许久没有这种养孩子的体验了。虽然家里这个大孩子也总让她操心。
“好。”团子的脸蛋塞得鼓鼓,像只小金鱼在说话,等玛莎再端出牛奶,她赶忙把头凑过去,差点儿整张脸都埋在里头,喝得嘴边白白。
“不知道的要以为你在家里饿了几天了。”老父亲瞧着如鱼得水自由自在的女儿,调侃道。
“让她吃吧。”玛莎道,“克拉克的饭量也很大。他们总比地球人需要更多的能量来适应这个世界。”
黛茜喜欢这地方。
这里的空气闻得人很舒服,作物的自然香气残留在日渐凛冽的冷风中,仿佛心肺回贴大地,闻见每一寸泥土脉搏的跳动声。
白房子也好,有许多美味的小饼干,还有秋千架,家里竟还养了一只聪明的苏牧。
她家里也养萌宠,不过是小黄人,六七十只吵吵闹闹,丢一只飞盘出去,香蕉胶囊们非但不会拿回来,还可能把飞盘用焊枪融了取乐。
“怎么我的饭量很大吗?”克拉克问玛莎。
“你昨天晚上吃得还不够多?”玛莎从托盘里拿一块小饼干给儿子,看似抱怨,笑纹里夹着的深深的怜爱,是许多母亲瞧孩子时都有的,“我从来不怕你撑,只怕你没有吃饱。”
托尼没有说话。
他把薄薄的手机在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瞧肯特母子说话,枫糖色的眼瞳中映着他们两个的影子,一眨眼,仿佛成了另外一对母子的影像,再一眨,微微起了波澜的情绪就给压制到眼底。
他没有什么好想的。
“我听克拉克说,黛茜已经会飞了。”玛莎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托尼的沉默,也递块饼干过来,“她真是了不起。”
“是。”老父亲道,“越飞越高,差不多要飞过我的头顶。”
他接过玛莎给的饼干,放进嘴里,发现味道不错,至少跟彼得家的梅婶婶那核桃红枣面包片比起来友好得多。
团子还在吃饼干。
她嘴里嚼着一块,小手上还拿一块,随时有备份。
这会儿大人说话,她听见提了自己的名字,耳朵伸得长长,只等再给点儿什么好吃的,一时专心,举着饼干的小手忘了喂自己。
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悄无声息的影子在偷偷靠近。
克拉克是看见了的,偏过脸去,悄悄地笑一笑。
黛茜听见爸爸夸她飞得高,十分自豪,抬头挺胸,开心地道:“爸爸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