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那眉眼,就在眼前,总是能被头发遮挡住一些,心底涌起一阵冲动,想要伸手帮他拨开。可实在是太紧张了,只能继续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装着坦然,装着什么都不想做。

“晚上的海水很冷,”他说话时,气息都能感觉到,“对你身体不好。”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漂亮,像雪山上的太阳一样夺目,让她不敢直视。

这次他回来,好像越来越经常戴眼镜了。她的记忆里,如果他摘下那副金丝边的半框眼镜,会显得更加好看……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跟随自己的小心思,去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里。

然后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捏住他的眼镜架,替他摘了下来。

他笑了一声。

纪忆却看着他。果然,眼镜掩盖住了他脸的完整轮廓,像是刻意而为的面具。

这样,他才是最好看的。

她混乱地想着,忽然就想到,自己被他这么抱着,真像暖暖和男朋友的那些亲密动作。她有时候不小心,总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低声说话,然后肖俊会很自然去抚摸一些地方……比如胸口。

季成阳本来想开两句玩笑,忽然就停住,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贴在自己身上,在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剧烈起伏着。他有一瞬的停滞,退后两步,想把她放下来,却发现她又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下午一直循环听一首歌,然后你就忽然出现了,特别巧,”她脸几乎都红透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说出自己心里想要说的,“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间,歌词……写得特别好。”

你能听得懂吗?如果听过这首歌的都能听得懂吧?

你的智商这么高,这种暗示应该很简单吧……

就算时间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我们反而更相信爱。

这是她纪忆十五年来,平生第一次的表白。她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是暖暖,她不敢想象如果暖暖和暖暖妈妈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会不会被吓死。她面对的,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叔叔,比喜欢上肖俊和付小宁那样的小混混还可怕。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提了一口气。

季成阳抱着她,又退后了一步,躲开不断涌上沙滩的海浪。

“这是为纪念台湾大地震所做的歌,”他忽然开了口,“面对天灾人祸,生命非常脆弱,忽然之间,天昏地暗,眼前的世界忽然消失,分崩离析……”

所以才要珍惜身边的感情。但是最后一句,他没有告诉她。

纪忆失落看他,十分意外这首歌曲的背景:“这是公益歌曲?”

原来偏公益类的歌曲也可以描述细小琐碎的爱情,并不是每一首都那么大爱。

“算是,也不算是,”他说,“来,帮我把眼镜戴上,我们回去了。”

他应该真的没听懂吧?纪忆自我安慰着,小心帮他又戴上了那个“面具”。

季成阳终于把她放下来。

她回到酒店房间,同住的女孩子已经洗完澡,趴在床上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到她进来笑了笑,而且是非常诡异的那种笑:“出去和谁玩了啊?”纪忆属于做贼心虚,又被刚才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拿了衣服就跑进浴室。

头发吹得半干了走出来,室友已经穿戴整齐,非常兴奋地让她赶紧挑一条漂亮的裙子,说是今天一起交流的学生和青年艺术家,在酒店的酒吧里包场,想要有个轻松的真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纪忆仍旧想着季成阳,不太上心地拿了条连衣裙穿上,她以为像是每次国内演出后的那种传统的庆功宴,有老师们说几句话活跃气氛,然后大家玩一会儿就算了。

没想到到了楼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昏黄温暖的灯光里,大多刚才认识的人,举着酒杯或者饮料,站着、坐着闲聊。

她坐在几个同学身边,尽职尽责地帮她们做小翻译,其实大部分时候大家交流都没有问题,只是偶尔聊得兴起了,词不达意,就会有人拉着纪忆的胳膊,低声问该怎么说。

一直有音乐,一直有人在弹钢琴,还有白天表演的人拉着小提琴。

她坐了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难过,隐约有不好预感。

“阳!”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出了这个音。

纪忆反射性抬头,看到几个男女非常兴奋地对着走入人群的人举杯,如此热烈的重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那里。是他,只有他。那些人看到他的神色,如同那年在环山公路上碰到的三个年轻男人一样,毫无差别。

如果是自己,一定会被这些热烈的眼神惯坏,理所当然骄傲。

纪忆身边的几个同学都艳羡低语:“果然是我们附中的知名校友,那些人,应该都是以前他比赛的时候认识的吧?”纪忆晚上和他溜出去,并没有听到老师非常详细的介绍季成阳,所以也只是嗯了两声。

因为他的出现,纪忆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又多呆了一个小时。

时间渐晚,灯光和曲目也因深夜的到来,演变成了激烈的舞曲,如梦似幻,华丽奢靡。季成阳似乎不太喜欢被人拉进人群里跳舞,就坐在空着的座椅上,陪着这些昔日的知音好友。

太嘈杂的音乐,刺激着身体里流动的血液。

纪忆看了他好久好久,终于鬼使神差地避开自己的同学,走过去。她停步在季成阳背后,看着他搭在吧台边沿的那只手臂,视线一直移动到他正在随意敲打着节拍的手指。然后慢慢地伸手过去,用食指指尖,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季成阳回头。

这一秒,他看到的小女孩完全不同于过往,在如此激烈的舞曲里,她却穿着浅蓝色带着小蝴蝶领结的连衣裙,就这么站在那里,左手紧张地攥住右手的手背。

华丽细碎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更加透亮,局促,忐忑,还有一些试图表露的期待。十五岁零九个月的年纪,她究竟懂不懂,自己期待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音乐竟如此恰当地过渡到了舒缓的调子。激烈的舞曲中插入恰当的转折,给那些刚才还贴面热舞的年轻人一个彼此凝视,无声靠近的机会。

这种时刻,四周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暧昧起来。

“还不去睡?”

纪忆被惊醒,季成阳移开视线,看着舞池说:“时间不早了,有话可以明天再说。”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像是刚才在沙滩上一样,只得画蛇添足解释着:“我正要回去,看见你进来,就想过来说声晚安。”

“我知道,”季成阳的声音有一种罕见的温柔,“快回去吧。”

纪忆心又沉下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