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的职业,是隐身在焦点背后,作为一双眼睛,来看到这些。
“你还记得这首歌,是什么时候放给我听的吗?”纪忆问他。
“什么时候?”他倒是真不记得了。
“就是……我第一次去迪厅,你早晨把我和暖暖带回来,把我们锁在车里,就是听得这首歌。”纪忆倒是印象深刻,她还特地为了这首歌,去看了电影。
纪忆的声音,有着不甘心。
季成阳笑,恍然,不得不声带哄慰地回答她:“是啊,我想起来了。”
“你喜欢这首歌,是不是因为歌词?”纪忆好奇问。
“歌词吗?”季成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大概猜到了她所指的是那一句: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you find some fort here.
在天使的怀里飞离此地,远离黑暗、阴冷的旅店和无穷的恐惧,将你从无声虚幻残骸中拉出,愿你在天使的怀里得到安慰。
他看着窗外异乡的月,他不太记得最初听到这些歌词想到的是什么,或者根本没有女孩子那么敏感的想法,可现在,听到她这种问法,忽然觉得的确如此。这世界上所有反战的人,应该都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想要这世上真有上帝,有天使的存在,最终能将那些无端落入炮火和死亡中的平民带走,带离这人间地狱。
因为月光的照耀,将他在房间地板上的身影拖得很长,显得整个人更加高瘦。“估计是,不过现在忘了,听得太早了。”
“生日快乐。”纪忆的声音特别温柔。
季成阳笑,低头,看着窗台上的岁月留下的斑驳划痕,说:“听到了。”
“还有,”纪忆酝酿了很久,终于出口,“我爱你,特别爱。”
忽然有人叩门,室友在叫他的名字。他们最近一直在等待着能采访到美方的人,但很难,各国记者都在蹲守等待片刻的采访时间。他匆匆挂断电话前,告诉纪忆:“我可能越来越少给你电话,方便的时候,会通过邮件和你联系。”
纪忆答应着。他已经挂断电话,走出去的时候,室友在说法国记者来给了一个消息,可能有采访机会,也只是可能……
五月过后,很快就进入了夏天。
纪忆学的是西班牙语,也在自己努力学着阿拉伯语,她觉得,以后去做驻外记者肯定学阿拉伯语特别吃香。她目标明确,勤奋的像是仍旧在念高三,以至于夏天过去,秋天来了,秋天过去,冬天来了,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
季成阳的邮件,越来越少。
到那年北京降下第一场大雪,她忐忑发现,他已经二十几天没有消息了,没有任何消息。她会每天一封邮件给他汇报自己的情况,但是都收到都是同样一句自动回复:
got it, thanks. yang
这种忐忑从很早前就有,还是在夏天的时候,他的邮件已经非常少,也非常短。从不回复,只是简单报个平安……
到这天深夜,她看着邮箱里迅速收到的这个自动回复,再也忍不住,将电话拨给了在英国的季暖暖,那边正是晚饭时间,季暖暖含糊着一边吃着嘴巴里的东西,一边躲到房间里小声和她电话,在听到她的疑问后,略微回忆了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前几天我妈打电话回家还聊起小叔,说一直会收到报平安的邮件。”
“一直?不是自动回复?”
“不是吧,自动回复谁都看得出来啊,”季暖暖继续压低声音安抚她,“我小叔就是这么个人,工作起来不是人,你习惯就好了。你还没和他好的时候,他经常会半年半年没什么消息,我爷爷经常会发火骂人……”
暖暖继续说着,像是她在小题大做。
可能,真是自己小题大做吧?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她怕太想季成阳,不敢在他家里住,就一直住在宿舍里,宿舍里的同学陆影今年也不回家,就和她一起搭伴过年,那个女孩子一直听说纪忆是附中考来的,就问她,带自己去看看附中如何?
两个人寒假里也没什么正经事,纪忆就带着回去了一趟,正好碰到乐团要比赛,在假期安排了几天集中排练,纪忆带着陆影走过去:“这是交响乐团的,以前我是校民乐团……”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叫她。
纪忆背脊一僵,习惯性回头,笑:“鲁老师。”
“我刚才看到你,还想要问你怎么没跟团出去呢,”鲁老师笑,“晃了会儿神,想起来你都毕业了,大一了?”
“大二了。”
老师笑起来。
他们站在训练厅门口,音乐能听到里边有人在弹钢琴,纪忆恍惚,觉得记忆的碎片瞬间拼接起来,好像曾经有似曾相识的场景,她也是站在这里,和面前的这个乐团老师说话,然后回头就看到季成阳在弹钢琴。
不过,这次回头,看到的是个挺年轻的男孩。
“这个学生太优秀,交响乐团刚好想要添个钢琴编制,就招他进来了,”鲁老师神色愉快,“自从季成阳之后,这是我见过最棒的一个学生。季成阳……”老师忽然看她,“我想起来,好像你念高中的时候,季成阳回来,他说他和你是一个院儿里的,是你小叔?”
“不算是,”纪忆含糊着应着,“是邻居,是我好朋友的亲叔叔。”
这位老师是真心喜欢这个曾经的学生,和纪忆就此展开话题,追问他毕业后的工作生活,甚至还关心感情生活。纪忆应答着,越来越不自在,太想他了,从五月到一月,都快过去八个月了,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他在哪里呢?连一封邮件都没有时间回吗?
因为老师的深问,连大学同学都旁听的津津有味。
纪忆回到学校,越发心神不宁,不断去刷新自己的邮箱,想要给他再发邮件,可又怕他真的是没有时间回自己邮件,这么频繁发过去没用的信件会耽误他的工作,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他那个拥挤的吓人的电子邮箱。她将脸放在桌面上,闭上眼睛,回忆送他去机场的早晨。
那天早晨,不知道碰上了什么领导人出行,机场高速一直在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