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溪转过身,他紧握了那个少女的手。
她虽然欺骗了自己,但在自己堕入最黑暗的深渊之时,她唯一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自己曾想过牵起她的手,走完余下的人生。
“公子,你别难过。”阿阳向前爬了一步,抬起头,“我这一生,都是为了主人的意志而活。只有最后这一刻,是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活。”
“这感觉,还……还不错。”
她闭上了眼,眼角流出的泪淌在了周子溪的手上。
那眼泪那么的滚烫,但少女年轻的身体却在周子溪的手中冷去。
……
程凤坐在宋国的宫殿之内。
大殿之内莺歌燕舞,觥筹交错。
这座宫殿华美壮丽,金碧辉煌。
若是于之相比,汴州晋越侯的行宫就朴素到有点寒酸的地步了。
这里的主人宋襄公,正用极大的热情,接待着他这位从晋国来的使臣。
歌舞停歇之后,宋襄公一拍手,大殿上被推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
那人畏畏缩缩,一上殿就趴在程凤案几前的地上,瑟瑟发抖。
程凤半晌才把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男人认了出来。
竟然是他少年时期的前主人,楚烨之。
楚烨之偷偷抬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
只见那自己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欺凌的奴隶,如今端坐在案前。
鲜冠组缨,绛衣博袍,顾盼生威,再也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柔弱可怜的少年。
程凤放下手中金樽,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楚烨之一惊,以手抱头,浑身颤抖:“别打我,别打我,饶命,饶命。”
宋襄公笑道:“孤王听闻此人曾不识好歹,冒犯过贵使。孤甚为震怒,已查没他的家产,将他贬为庶民。如今他以担粪为生,日日同那秽物为伴,时时受人欺辱。今日怕他熏着贵使,孤王先命人将他洗刷一番,这才领上殿来,任程将军惩处。”
说毕,他呵斥一声:“愣在那里做甚?还不给程将军叩头请罪。”
楚烨之显然吓了一跳,连连以手作揖,没脑子的叩头,涕泪直下:“过去都是小人的不是,大人饶我一命,大人饶我一命啊。”
程凤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灰色身影。
幼年时期的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年幼的自己曾经也这样趴在地上拼命哭泣哀求,而坐在案桌后的主人侧着身,搂着怀中那些黄金,露出让人心寒的眼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几个贵族少爷拽住脚踝,拖进阴暗的角落。
程凤闭了一下眼,这些曾经让自己难以自拔的痛苦,如今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起来。
他的心已经足够坚定,只愿看着前方的坦途,不再受往日那些黑暗岁月搅扰。
他最后看了楚烨之一眼,向着宋襄公抱拳一礼,“多谢国君好意,让他下去,不因这样的小人坏了我等的兴致。”
宋襄公挥手让人把楚烨之架下去,举杯遥敬:“程将军果然胸怀似海,令人佩服。”
酒过三巡之后,宋襄公趁着酒酣,开口就着程凤带来的国书讨价还价。
“晋越侯独守汴州,对抗犬戎大军,令寡人佩服。按理说我宋国确实也该为抵御这蛮子出份力。只是这五万担粮为免也太多了些,仓促之间我国也难以筹集。还望程将军转告晋越侯,我大宋可筹借两万担粮给晋国,以助友邦军威。”
程凤浅浅一笑:“我却是好说,但我们墨将军脾气我是也拿他没办法的,他在少黄的两万大军,正因缺衣少粮闹得他心烦,公爷不如派人去大宋边境的少黄城同墨将军商讨一番?”
墨桥生率着两万大军,正囤积在宋国和汴州的边境之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宋国国境,来回一个穿刺,骑兵几乎开至宋国国都之外四十里地。
虽然随后他率军回到少黄驻军不动,但隔三差五便突出骑兵抵达宋国边境重镇之下耀武扬威震慑一番。
唬得宋国各镇守将有如惊弓之鸟,紧闭城门,告急文书雪片一般飞到宋襄公的桌案之上。
墨阎王这个外号也渐渐在宋国传开了。
程凤笑着说出这些话时,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勾起好看的幅度,在男性的阳刚中又透着一股妩媚。
要是换了平时,宋襄公可能会欣赏一下这份美丽。
如今,他却被这位容貌俊美,口舌却极为刻薄的宋国使臣气得牙痒痒。
他不是听不出程凤直白的威胁之意,但却又畏惧真的和晋国开战,一时搞得下不来台。
程凤开口道:“如今我汉人的天下,被犬戎占去了三分,连王都也落入外族手中。若是我汴州败于犬戎。宋国然道不是首当其冲吗?公等直面犬戎铁骑,到时候,损失的怕不只是几万担粮食。何如此刻就慷慨解囊,助我晋国一臂之力,共抗外辱呢?”
他算是半威胁半递了个台阶。
宋襄公缓了缓脸色,就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将军言之有理。居然如此,我国便为抵御犬戎出这份力。还请将军回去向晋越侯传递吾国愿和晋国共同进退,友邦相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