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些粗糙的手心,正紧张的微微出汗,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的收拢了手指,回应了他的公主。
今日是乞巧节,汴州民间有散渡河吉庆花的习俗。
家家户户剪轻彩,以阳起石染之,千万彩絮飘散于穿城而过的汴水河上。
汴水河的支流,穿汴周城而过。
此刻河畔的街道上有庙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河边无数散吉庆花的男女,漫天的飞花或随风摇曳,或亭亭沾于水面,随着碧波飘荡向远方。
“去年我们在卫国,借着他们放河灯的风俗,才和天香一起逃了出来。”程千叶和墨桥生并立在河岸边柳树的阴影下,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想一年多前,在暗夜中顺着济水河畔,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墨桥生一下就拽紧了她的手。
仅仅一年的之前,他还是一个被捆在马厩里的奴隶,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他同样想起了卫国的那场逃亡。
在那个杀声震天的夜晚,他落入黑暗而冰凉的河水中。
濒死的时刻,是主公奋不顾身救了他。主公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了他全新的生活。
如今,他站在这里,握着主公的手,一年前的那些时光,已经宛如隔世。
“桥生,你又想到哪里去了。”程千叶笑着说话的声音唤回了陷入回忆的墨桥生。
一只莹白的手掌,举在他眼前轻轻勾了勾。
墨桥生顺着她的手势微微低下了头,
程千叶抬高了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以前我们常常这样呢,现在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都快够不到了。”
墨桥生抿住了嘴。在那些身心具伤的夜晚,这个动作曾带给他最大的藉慰。
如今的她,依旧这般温暖着自己的心。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桥生。曾经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只要你愿意,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绿荫树下,锦沿曲裾的绛衣女子,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自己心爱的人。
蜻蜓点水,她笑着转身,向河边走去,树下的那个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桥生?”程千叶回过头,她带着鼓励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我……”墨桥生有一点紧张,他咽了一下口水,最终还是抬起了眼,灼灼的目光正视着眼前的人,“无论主公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桥生都想和主公在一起。不论能不能公开,有没有夫妻名义,只要能陪伴主公,就是幸福。我这一生,只愿有主公一人。”
程千叶的眼睛都亮了,
桥生读懂了她的心。
她没有说出口,桥生也没有作弊,
但他却看清了程千叶心中的那不为人知的彷徨。
给出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程千叶用了一下力,把墨桥生拽了过来,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可爱,真想用力的欺负他,让他欢愉,又让他哭泣。
……
张馥坐在马车上,从城门驶入。
他掀起窗帘,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街上怎么这么热闹?”
萧秀一并从窗口向外看了看:“今天是乞巧节,汴京这里有撒吉庆花的习惯,还有庙会。许多未婚男女和年轻夫妇,都会借着这个机会,到河畔撒一撒渡河花,和自己的心上人逛一逛庙会。”
“先生你看,那,那是不是……”萧秀轻呼了一声,指着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面摊。
沿街的角落中,撑着个小小的棚子,棚下摆着三张木桌,和几条板凳。
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妇人,在冒着热气的锅炤边忙碌着。
面摊的生意尚可,三张桌子都坐了人。
有一对年轻情侣,坐在一张桌上,正头挨头,吃着碗中的面。
虽然他们都换了便装,但张馥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主公和墨桥生。
“主……公主穿着裙子呢,好久没见到她这副模样了。”萧秀挤在窗边,呐呐的说。
张馥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主公他,不,是她,坐在简陋的面摊上,轻松又自如的说笑着。好像那一碗粗面,是什么珍馐佳肴一般。
主公平日在朝堂之上,面对他们这些臣子,自有一份同年纪不符的沉稳气度。
让张馥几乎忘却了,她其实还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