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皇帝看了眼跪在地下的叶邑辰,年轻、英俊、皎皎犹如日月。人品才干、资历威望,处理政务、行军打仗,样样都比自己强上个十倍八倍的,他又是羞愧又是嫉妒……
“父皇!十六叔说得对!我堂堂天朝上国,岂能为区区六万兵马吓得举朝搬迁,儿臣愿于十六叔共守京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出乎预料的,说话之人居然是叶敏瑜,这几句话也是说得铿锵有力。
这下子萧宗昌等人大为尴尬,却不知叶敏瑜也是极为骄傲的一个人,和大哥叶敏舒夺嫡是一回事,现在又是一回事!他这一生最佩服的人就是太祖皇帝,一心想要做太祖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现在与外族一仗没打,就这样灰溜溜地逃到南京去,他宁愿战死沙场!
叶枫齐出列跪在叶邑辰身边,道:“皇上,臣弟也不愿苟且偷生,愿与京师共存亡!”
正统皇上看了看下头跪着的三个王爷,目光落在叶敏瑜身上,见他英武不凡,颇有英雄气概,像极了太祖皇帝。再看太子,畏畏缩缩,窝窝囊囊,毫无志气,和自己多么相像!
正统皇上竟然没有生气:“好!好!你等皆是皇室子孙,有这等志气是社稷之福……”
谁也没想到,大朝会开了整整三个时辰,文武大臣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正统皇帝到底没有勇气留在京师,最终还是决定以南巡名义,携皇后、皇贵妃以及后宫妃嫔,文武大臣迁往陪都南京。
不过正统皇帝最终还是决定留下叶邑辰、叶枫齐镇守京师。叶邑辰拜“平虏大将军”,授大将军印,平章军国重事,总督京师三大营,主持京师防务,北方各军镇悉听其节制,叶枫齐和叶敏瑜分任副将军……
正统皇帝还真有点舍不得儿子在这里冒险,不过叶敏瑜坚决不肯与父皇一同“逃走”,加上留下他还可以监视叶邑辰。如今国家巨变无将可用,正统只好将守卫京师的重任交给了叶邑辰,可是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皇上又有些放心不下……
整个京师一片纷乱,高官显贵家家都在打包收拾行礼,等着和皇帝一块“南巡”,雨澜在王府用过午膳,薛神医也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出了一身透汗,又休息了一阵子,居然就觉得好了很多。
此刻天气晴暖,雨澜在屋子里闷得发慌,看着外头春光明媚,真是好生想出去走一走,她觉得自己这几日简直要闷出毛病来了。
这几日贴身侍候她的豆绿眼色极好,不等她开口便道:“姑娘,今儿个天气好,奴婢扶您出去走一走吧!”
雨澜早就旁敲侧击,知道了这丫头和另一个丫头姚黄都是叶邑辰的贴身丫头,宰相门前七品官,雨澜就不怎么好意思使唤她们。可她们对雨澜却是极为恭敬,那份恭敬的劲头儿甚至更甚于她自己的丫头晓月和晓玉。
雨澜却不知道,这两个丫头跟了叶邑辰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王爷对任何一个女子假以辞色的,他对雨澜的优容优待简直就令两个丫鬟震惊,豆绿昨日被叶邑辰叫去问了一番,事无巨细,王爷都问得极为认真,就是当日对着王妃白氏,叶邑辰虽然尊重她,却带着几分客气,对于雨澜那简直就是宠溺了。
叶邑辰治府极严,他对女色向来看得很淡,府中除了白氏,虽有几房侍妾,却全都无宠,豆绿和姚黄从未见过后院中的女子有敢像雨澜那样和叶邑辰说话的,而叶邑辰却从来不生气!
她们心知肚明,这女子怕就是未来的主母,哪敢不尽心侍候!
雨澜便道:“麻烦姐姐了,就在这院子里转一转就好。”这毕竟是王府,雨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豆绿和姚黄一左一右扶着她下了地,小心翼翼出了门,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这个小院青石铺地,院子不算太大,四个角各种着一颗梧桐,此时已近亭亭如盖,院中有一副花架,花架下面摆着石桌石凳。
布置虽然简单,却颇具匠心,此时花架上头红蓝黄白,各色鲜花悄然开放,暗香幽幽传来,雨澜看得一阵舒爽。走了一会儿,她身子毕竟没有大好,感觉有些累了,就让两个丫鬟扶着她在花架下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豆绿怕她着凉,拿来一个软垫垫在石凳上面。
雨澜晒了一会儿太阳,正要回房,突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蹬蹬蹬”跑了进来,他穿着蓝绒小袍子,圆圆的小脸,脸蛋儿红润娇嫩,大大的眼睛漆黑漆黑的,长得极为漂亮。那双好奇的眼睛就在雨澜的身上转来转去。
雨澜吃了一惊,这……不会是王爷的儿子吧?
☆、115 小妾试探王爷回府
“你是谁呀?”那孩子睁着一双黑嗔嗔的大眼睛,活脱脱一个缩小版本的“小叶邑辰”,雨澜被他那一双眼睛看得心都化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学着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你是谁呀?今年多大了?”
那孩子回答道:“我叫叶敏文,今年四岁!”
雨澜正奇怪怎么这孩子就一个人过来,身边连个侍候的小太监也没有。两个大太监两个小太监就像是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小院里。最前头领头的却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女人,穿着桃红色的褙子,虽然没有雨澜那样明丽照人,可却颇具一股风情。那女子进门就喊:“哎呀我的小爷,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女子说着话,一双长而媚的大眼睛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雨澜。雨澜一看她这一身穿戴就知道这不是个丫鬟。不是丫鬟,又能出现在王爷后宅的人,身份自然呼之欲出——定是王爷的侍妾了。
王爷的小妾啊小妾!这种认知叫雨澜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她早就听说过晋王爷不但有妻有子,还有几房偏房,不过听说归听说,真正见到却又不同。
果然叶敏文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一手抓住女子的袖子,叫道:“姨姨,这里有个漂亮姐姐!”状似和女子非常亲近的样子。
那女子摸了摸孩子的脸:“看您跑得这一身汗,要是吹了风着凉了可不是玩的。”一转头看向几个太监,那脸色就沉了下来。“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然如此懈怠!怎么能让小主子一个人到处乱跑?”
两个大太监两个小太监全吓得浑身抖若筛糠,跪到地上连连磕头:“祈夫人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求祈夫人开恩啊!”
那祈夫人颜色稍霁道:“好了好了!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贵客在场呢,就这样胡乱施为。”顿了顿道:“念在你们初犯,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等会安排了小爷,你们自去刑房每人领十板子,若是还有下次,我一定禀明王爷,重重责罚!”
四个大小太监千恩万谢地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在叶敏文身后,叶敏文年纪还小,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奇怪地望着祈夫人。
祈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走到雨澜跟前,微微一福道:“奴才们不懂事,倒叫贵客见笑了!您都来了这几日,我奉我家王爷之命,暂时打理后宅之事,却一直没有得空过来瞧瞧贵客,真是失礼了!”
雨澜可不敢受她的礼,急忙站起身来避到一旁,并顺势还了一礼:“夫人您太客气了。王爷垂怜,收留了几日,给您添了许多麻烦!”雨澜心如明镜,自己这么不清不楚,不尴不尬地住在这里,任谁心里都会打个突,这位祈夫人能被王爷委任管理偌大的王府后宅,定然是极得王爷宠爱的,自己来了也有两天了,这位主儿来探探自己的虚实也分属应当。
祁氏款步上前,十分热情地拉着雨澜的手道:“瞧瞧这姑娘,长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好看!”虽然笑着,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一边一说一边细细打量了雨澜一番,接着说道:“我听说姑娘得了重症,今日瞧着气色倒好,只需放宽心在这里住着,用不了几日就大好了。若是缺了什么,你只管说话!”
雨澜虽然两世都习惯了客套,可祁氏还是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刚才那一出戏,定然是祁氏自导自演,雨澜心如明镜。看她控御下属,倒也有几分手段。何况这是王爷内宅里的人物,她可不想多掺合。
两人客套几句,相互让着坐了,叶敏文跟着几个太监在院子里扑蝶,豆绿和姚黄给祈夫人上了茶。雨澜发现祈氏对这两个丫头极为敬重,并不敢当真摆出主子的架子,不由微微奇怪。
祈氏喝了一口茶道:“说了半天话,还不知贵客您尊姓大名,是哪个府上的?您这样的容貌人品,想必也是高官显爵之家吧?”说毕目光灼灼地望着雨澜。
雨澜头大无比。很明显祁氏将她当作了潜在的威胁多方试探。她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住在晋王府只是权宜之计,无名无分她也不想。无论如何她是坚决不肯做妾的,她还想出去嫁人呢!所以这名字家室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为妙!
豆绿姚黄都是勤谨稳重的人,雨澜自己不说,她们是从来不问的。
正在左右为难,外面传来通传的声音:“王爷来了!”
叶邑辰朝服都没有脱就走进了小院。雨澜住的那座小院离他日常宴息的书房很近,就是为的方便照顾。他一回来就有人向他禀报,说祈夫人正在雨澜的小院里,叶邑辰二话没说便来到这里。
雨澜和祁氏听见声音连忙起身见礼。祁氏脸色吓得煞白,王爷治府极严,向来赏罚分明,雨澜人府的事情王爷并未交待她什么,如今她横插一杠子,王爷若是怪罪下来她可吃罪不起。
叶敏文原本在一旁玩得高兴,看见叶邑辰整个人都拘束起来,规规矩矩地站住,迈着小短腿走到叶邑辰的跟前,扎手扎脚地跪下,怯怯地道:“儿子参见父王!”
雨澜发现,叶邑辰看见儿子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可脸上依旧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起来吧!”
叶敏文小小的一个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在父亲身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叶邑辰问道:“今天的字写完了吗?”像叶邑辰这种顶级的贵族家庭,孩子一般三四岁年纪就开蒙了。叶邑辰每天督促叶敏文读书十分严厉,不但要背熟先生的功课,还要写大字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