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澜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大太太病得这样厉害!她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大老爷和大太太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谓是功不可没。
松风书舍里,大老爷、二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全都在场。四个儿子一溜跪在地上,大老爷带头道:“父亲,如今形势危急,太子的四个伴读已经全被处死,杨家作为废太子的岳家,顷刻之间便有灭顶之灾,请您快些出手吧!”
老太爷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悠哉游哉地看书编书,一点儿不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四个儿子,见他们仿佛逼宫一般的架势,淡淡地道:“老二、老四、老五,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二 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纷纷点头。“父亲,现在不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我们听说三法司拟定了太子谋逆等十宗大罪,要把太子处以极刑。若是太子真的就这么死了, 咱们杨家也是前途堪忧。求您站出来给太子讲讲请吧,再怎么说,也要留下太子一条命。这不光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咱们杨家啊。”
老 太爷慢慢合上手中的书,“你们以为现在我去宫里见皇上,想他求情,皇上就会赦免了太子?”老太爷本来不愿意和儿子们多做解释。政治这种事情,很多时候要靠 自己来悟的,被人告诉你的东西,自己肯定是记不牢靠的。可是这几天四个儿子天天来游说他,让他对儿子们越来越失望。
他们一点事情就这样沉不住气,根本不懂得时机的重要性。他们这点子道行,日后在残酷的政治环境中如何能够生存。
他淡淡地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就凭老夫一句话,就能叫皇上改变心意?太子的罪责证据确凿,天理和国法都难容他,皇上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理由来赦免太子?这些,你们都想过没有?”
大老爷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父亲上书一封,揭露太子的罪责,和太子划清界限,怎么也要把我们杨家摘出来才行!或者,干脆请皇上速速杀了太子,以表明杨家的清白!”
老 太爷有些吃惊地看着大儿子:“太子可是你的女婿!你就算不为太子着想,也要想想你自己的女儿!这种话你竟也说的出口!”老太爷眼中浓浓的都是失望:“你资 望能力不足,这和天分有关,可是性子如此凉薄,这些年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大老爷,目光十分凌厉。
大 老爷被老太爷一番责骂,心中虽然不服,可是还是低下头去。老太爷冷冷地道:“前些日子,我不在京城,你看看你做出的那些事!要把一个侧室埋进祖坟,亲自替 儿子挑选媳妇,我没有当众责罚你,是看在你年纪不小了,儿女也都大了,给你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你,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你想过没有,我们杨家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推一把,将太子推上法场,如此的狼心狗肺,没有气节,没有立场,日后谁还敢和我们杨家来往,谁还敢和我们养家结亲!”
大老爷被问的哑口无言。
二老爷道:“父亲息怒,大哥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四老爷和五老爷也纷纷给大老爷求情。
老太爷也实在懒得再和自己的儿子们废话了,都是三十开外的人了,再怎么教也教不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老大这两天就呆在书房里,好好想一想,你这些年做官和做人的得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把大老爷给禁足了。
老太爷在杨家有绝对的权威,大老爷虽然心中不服,可也不敢反对。二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见没有劝动老太爷虽然有些失望,可是老太爷刚刚发了一通火。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他们也不敢多说,都唯唯退下。
老太爷有些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自己能够帮杨家摆脱一次危机,可是自己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日后杨家还是要靠几个儿子顶门立户的,可是儿子们的能力水平和胸襟实在是太差,太让人失望了。
这个时侯管家匆匆而来,交给老太爷一封书信:“是三少爷从江南寄过来的!”
承宗这一路考察地理民情,小半年的时间,已经从京师到了江南。老太爷意识到家族接班人的问题,对承宗万分重视,频频给承宗写信,为他解惑答疑,有意引导他对朝政之事发表一些见解。
儿子们没有一个成器的,这个孙子却是出乎意料地叫他满意。老太爷打开承宗的书信。承宗的信写得很长,先写了沿途的民生见闻,每一处的为政得失,自己的想法,又说自己打算沿江而上,到临近蜀汉的湘、鄂、云贵等省走一走,几个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当地的军政和民情。
老太爷看着看着,嘴角就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这个孙子年纪虽小,这份气度格局却比几个儿子要大得多了。
最后承宗在信中写道太子被废的事情,他在江南也有所耳闻,他的意见是,太子不可不救,不救的话,会叫人觉得杨家落井下石,没有气节,那样杨家就会在士林中丢掉了最根本的东西,对于杨家的声誉而言是个不能承受的打击。
可也不能救得太早,皇上如今正在暴怒的当口,若是出手太早,难免会撞到皇上的枪口上,搞不好杨家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又和老太爷探讨了一下出手的时机,每一个字都是言之有物!
这种看法竟然和老太爷不谋而合!
老太爷满意地合上书信,只觉得神清气爽,什么气都消了。心想有这个孩子在,杨家至少三代之内不会败落了。
他站起来大声招呼身边的一位老仆:“把上次皇上赐给我的极品雪山云雾泡上一壶送过来!”这位老仆跟着老太爷几十年,对他的脾气再了解不过。老太爷一高兴了,就要喝好茶。
只是如今杨家上上下下都是一派山雨欲来的紧张态势,什么事情叫老太爷这般高兴?
雨澜又去看了看已经怀孕六个月,早就显怀了的大奶奶,还有五太太那边,两个小侄儿,一个三岁,一个快满周岁了,都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她在杨家吃完了午饭才回到王府。这几天因为废太子的事情,朝野震动,正统虽然没想过大兴牢狱之灾,可是被牵连的官员仍然不计其数,叶邑辰身在居中,自然也不能得闲,等他从衙门里回来的时候,已经交了更了。
雨澜吃过了晚饭,叫沐妈妈把女儿抱过来,哄着女儿睡觉,不知不觉得竟也睡着了。叶邑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并排躺在床榻上,面容宁定安详。
叶邑辰见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一天的劳累全都烟消云散了,整个心里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叫丫鬟通报,就是不想惊动雨澜。不过雨澜一直在等王爷回来,睡得并不是很沉,王爷在床头驻足片刻,雨澜便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因为女儿睡在旁边,雨澜压低了嗓子,“用过饭了没有?小厨房做了羊肉汤,我叫人在厨房给你煨着呢,外面这样冷你要不要吃一碗暖暖身?”说着就亲自起身帮叶邑辰更衣。
叶邑辰道:“我在衙门里吃过了,你若是想吃的话尽管叫他们上来就是了!”
雨澜嗔道:“才吃了一个时辰,哪里有肚子再吃?”
叶邑辰调笑着把雨澜抱起来颠了颠,笑着说道:“不多吃点儿,怎么能长肉?”
雨澜吓了一跳,推了叶邑辰一把:“王爷,在孩子跟前呢!”
叶邑辰快要笑死了:“她才几个月大,能知道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就去看床上睡着的女儿。愕然发现女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雨澜也看见女儿醒了。虽然知道孩子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雨澜还是无法接受在孩子面前秀恩爱,总是觉得羞耻感十分的强烈。“快把我放下来。”
叶邑辰自然能够体会她的尴尬,雨澜生了孩子之后,面皮似乎变得更薄了。叶邑辰松开是松了她,却恶作剧地在她的嘴上飞快地亲了一口,发出非常响亮的一声。
雨澜的脸腾地就红了。
珠姐儿看了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觉得很好玩儿,竟格格地笑了起来。在外间守着的沐妈妈和赵妈妈听见珠姐儿的声音,探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去。
“王爷你看看你,把孩子都教坏了!”雨澜不依地道。珠姐儿现在五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像是藕节似的,一节一节的。五官慢慢张开了,果然和雨澜有七八分相似,鼻子却是像极了叶邑辰。皮肤再也不红了,样子可爱到让人见了就心里发软。
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她的精力出奇得旺盛,好奇心也很强。刚一醒过来,就扑腾着小手小脚,把她的小被子都给踢开了。虽然是冬天,可是屋子里烧着地龙,气温一点都不冷。可是当妈的总是怕孩子冻着了,雨澜立刻就撇下叶邑辰跑过去把女儿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叶邑辰也不生气,自己一颗一颗把衣服上的盘扣系好了。笑着走过来和雨澜一块儿打量着女儿。小家伙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看着自己跟前的父母,不一会儿就咿咿啊啊地叫了起来。
叶邑辰早就习惯了,笑道:“她这是想要人抱着她呢!”
雨 澜自然知道,赶忙把女儿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小pp,有些埋怨地道:“都怪你!把她给吵醒了!她这个时侯醒过来,非得玩儿到二半夜不能睡!人家 的孩子一天都睡十多个时辰,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好的精力,这是随谁啊?”雨澜这阵子看孩子只觉得精疲力竭,若不是有奶妈还有管事妈妈帮着,她真是坚 持不下来。
叶邑辰在床头坐下,十分骄傲地道:“我的女儿,自然是随我!想当年我在西北的时候,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照样精力充沛的!她这一点就像我,说不定,咱们的女儿日后能做个女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