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章绣锦才轻声道:“是,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你就明白了。”容铉轻笑了一声。
章绣锦在章绣妍出嫁前半个月传了喜讯出来,让容铉喜出望外的同时,也悲伤地得知,自己大概是没法去参加章绣妍的婚礼了。尽管章绣锦送了大礼过去,依旧觉得有点缺憾。
章绣妍却混不在意,她只是写了一封信送回来,谢过了章绣锦的礼物,说起自己对未来的展望。
“我们有相同的经历与相同的思维方式,我想,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如同他这样理解我。”
章绣锦将这封信拿给容铉看,后者微笑着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你我之间不也是如此?”
章绣锦轻轻点了点头。
一眨眼来年春尽,章绣妍遥遥地传了喜讯过来,章绣锦此时已经行走不便,姐妹两人同时祝福对方,心中都很是遗憾不能去见对方一面。
四月的时候章绣锦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作为几个亲王中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他得到了皇帝的赐名。虽然容铉嘀嘀咕咕这个孩子就应该由自己来取名而不是该自己的弟弟来取,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名字,记在了族谱上。
等到章绣妍也生了孩子的时候,已经很久不闻消息的章汌终于有了消息传来。
他去了另一片大陆,然后如今平安归来,带着另一片大陆的货物满载而归。
消息从泉州传到京城的时候,来自异域的新鲜物品已经在京中掀起了购买的狂热。各种物品几乎是完全不计较价钱地被卖出去,第一个走到了最远地方的章汌得到了巨大的收益。
然后,他也得到了同样巨大的名声。
作为第一个走通这条路的人,章汌得到了皇帝的召见。如今的小皇帝虽然还没有到正式的大婚的年纪,看上去还有些小孩子气,可是再也没有一个人将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来对待了。
他已经是一个手腕娴熟智慧超群的统治者。
很久不去宫中的容铉对此格外清楚。
因为章汌被皇帝召见的事,容铉还特意跑了一趟宫中,想去问问皇帝是怎么回事。结果一进去对方就笑眯眯地对他招手,问他觉得自己手上拿着的东西怎么样。
容铉定睛一看,赫然是章汌从异域带过来的东西。他不由得错愕:“陛下从何得来?”
“三哥,”皇帝亲昵地这样叫着容铉,“这是朕微服出门的时候从铺子里买的。”他这样说着,将东西塞给容铉:“拿回去给三嫂用。”
“陛下……”容铉无奈,看着皇帝。皇帝笑嘻嘻地坐下来,让容铉也坐下来,随后才道:“朕召见章家二子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想见识见识去过异域的人罢了。”
容铉心中忽地一动:“陛下对异域似乎很好奇?”
“自然是好奇的。”皇帝说,“当日父皇还在的时候,万国来朝的盛景尤为可观。可惜朕登基几年,也不曾有使节来交,甚为可惜。如今好容易有人到了另一方土地见识了另一方风景,自然是想要叫过来听一听另一篇大陆的事情的。”
容铉点头,回去之后将这样的内情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已经入京的章汌,道:“也不必紧张,陛下只是年岁还小,有些好奇。他平日里的脾气也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好生回答着就没事。”
章汌含笑应了,对容铉笑道:“当日在那个岛国拜见他们的所谓国王,也不曾这么紧张过。”容铉虽说对自己说着不好奇,可是一旦真的听到了,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起来。
章汌含笑说着,等到将这一段轶事说完,容铉听着那迥然不同的异域风情,笑道:“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若是在陛下面前也这样坦然自若,陛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章汌点头应了,谢过了容铉提点。两人聊了一个下午,章汌起身告辞,临走前去还给两人的孩子留下了自己特意从异域带回来的,说是祈福的礼物。
章绣锦送章汌出门去,问着章汌在异域的事,最后问章汌:“二哥可曾对父亲当日让你去经商之事有过不满?其实当日,我也……”话音未落,章汌就飞快地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并没有什么后悔的。”章汌说,“虽说当日是父亲建议的,可也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做的决定。况且,如今我在这一行,做到了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难道不该高兴?”
章绣锦停了一停,唇边慢慢地泛出笑意来。她听着章汌继续道:“况且,这其中我也受了大哥许多帮助,期间种种,大哥已经给我分析得一清二楚,所以,三妹妹你就放心吧。”
章绣锦含笑说一声好,慢慢地往前走了一点儿远,忽地停住了脚步。
章汌一怔,一时之间居然走路都不稳当起来:“三妹妹?”他这样叫着,声音中满满的都是迷惑。
章绣锦垂下了眼帘,道:“二哥,二姐姐……”她抿了抿唇,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能一起享受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章汌长久地停顿,最后一笑:“说得是。可惜她不在了。”
章绣锦微笑道:“是,二姐姐不在这里了。可我想,在另一个地方,她也会生活得很好的。”章汌看着周围一片的丫鬟婆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含笑说是,若有所思地去了。
章绣锦送他上了马车,然后才转身就走。
走到自己的院子中,容铉已经等在那里,见她神色郁郁,容铉不由得大为好奇:“你不过是去送你二哥,为何……”
章绣锦愣了一下,回神一笑:“说了说当初还是小孩子时候的陈年旧事,一时之间忘记了。”容铉摆明了不相信,可是看着章绣锦接下来的表现又没有什么不对,这份不解也就被压在了心底,暂时当做不知道了。
只是暗地里,容铉依旧叫了几个下人过来,问起王妃送人出去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听着下人回报上来的那么几句话,容铉觉得,这其中好像真的有什么自己不太理解的东西。
晚间的时候,容铉还是不死心地问起了这个问题,想知道章绣锦与章汌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章绣锦在床上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不过是说起死去的二姐,我们同时怀念怀念罢了。”
容铉将她翻过来面对自己,道:“你与你二姐之间的关系一向平平,甚至在闺阁中她尚未离世的时候,她对你多有不满。你怎么会忽然间与二舅子一起怀念起这位关系不佳的二姐来?”
章绣锦伸手摸摸他的眼睛,替他闭上眼睛,随后道:“二哥与二姐一母同胞,两人之间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我不过是看到二哥,所以想起二姐罢了。”
停了停,章绣锦道:“若是二姐当日不死,如今她也该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可惜,如今却只能在京郊的乡下,过着普通人家的日子。
章绣锦这样想着,一时之间又走神没有注意到容铉说了什么。直到容铉不满地一口咬上来,她才吃痛回神,拉开了容铉:“怎么忽地又闹起来了。”
容铉闷在她肩膀上,闷闷地道:“连我说话你都不想听,我很伤心。对你来说,我就是这么没趣吗?”
章绣锦赶紧拍拍他的肩,安抚忽然间冒起小孩子脾气的容铉:“我只是想着事情走神了而已。”容铉就闹着章绣锦,要她说出来刚才在想什么:“若是在想我的英姿勃发也就罢了,若是想旁的事情,我可不依不饶。”
章绣锦笑着捏他耳朵:“哪有你这般自恋的。”容铉抱着她不撒手,不依不饶地要章绣锦说出来。章绣锦知道他不高兴自己瞒着他事情,可这件事,还真不好说。于是她顺势说起两人的孩子,将话题扯开了去。
面对这辈子的第一个孩子,容铉总有种傻爹的气质,当下就将事情都忘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与章绣锦讨论起自己的儿子来。
两人说了约有一刻,声音才慢慢地稀疏起来。章绣锦渐渐地就有些睁不开眼,想要昏昏欲睡了。
这个时候,容铉忽地又问:“你方才,是在想你的二姐,对吗?”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后回过神,面对容铉当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何必如此寻根问底?”
容铉更紧地抱紧她,道:“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我的很多事你也知道。可是我觉得不够啊,我希望知道你所有的事,也希望将我所有的事与你分享。”
章绣锦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