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忧一见有仙道的人来,立刻就消隐无踪了,留下云青一人在原地。
云青眼中压根看不见他的面容,心目扫过去天地间充斥的竟是一条奔涌翻腾的长河,河水有黑白二色,以阴阳二气聚成,交融成千重浪涛。定睛一看竟然还有无数阴阳鱼在波涛之中翻腾,一会儿又化作河水。
云青看着巨浪滔天,狂涌而来的样子,不由后退一步,但是这长河一瞬间就穿过她流了过去,看来并非实像,应该是心目窥见的异象。
这人身上的气息充斥天地之间,亦如那河水般巨浪涛涛,奔涌不息。
苏悼白,听名字应该不是这代嫡传,仅以气息就能将云青逼退,对方十有八.九是位仙道前辈。
云青手中真气汇聚,正想召出弯刀,但没想到阴阳之河的浪涛一下化作实体将她手中真气冲散,然后再次归于虚像。
这般庞大的异象在虚实转换之间显得自然而然,毫无生硬之感,这已经不是入道修为能够办到的事情了。
云青镇定地道:“不知前辈找我有什么事情?”
“荣道子死于此处?”苏悼白在原地转了一圈,阴阳之河随着他的动作肆意泛滥,云青险些要站不稳了。
她脑海中立刻就闪过一个词,“问责”。之前人道圣者说过,杀了嫡传那是要用命来偿的,不过他也说了魔道圣者不会看着她出事儿,想必会设法保下她。可是谁也没想到仙道圣者派出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魔道圣者此时远在无妄魔境呢,她还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怎么想也不可能从这家伙手里逃脱。
云青在心里把人道圣者也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然后迅速开始思考应对之法。看苏悼白的样子,大概只知道云青与荣道子的死有点关系,但还不知道她手刃灵飞子的事情,所以云青还有回旋的余地。
“正是。”云青一想到这里,立刻坦坦荡荡地对苏悼白说道。
“你做的?”苏悼白看着她,阴阳河水浩浩荡荡,云青立在中间分外艰难。
“非也,是胡寒眉杀的。”云青神色恭敬。
“狐狸呢?”苏悼白皱眉,四下一看,“也死了?”
云青立刻答道:“同归于尽。”
仙道问责来得那么快,要是她把杀了胡寒眉的事情抖出来,说不定妖道问责也要来了,这事儿果断得推给荣道子。
苏悼白眉头紧皱,他向慈安城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忌惮空中的履天圣坛。
“你近日可曾在附近见过什么大的比斗?”
云青低头,答道:“回禀前辈,仅有九命妖狐与荣道子一场比斗。”
阴阳之河瞬间涌起滔天巨浪,百丈巨浪当头砸下,云青旧伤未愈,近日又几经鏖战,顿时被压迫得跪倒在地。
“莫欺瞒于我。”苏悼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开始结印掐算。
云青勉强支起身子,在阴阳之河中摇摇欲坠,她坚持道:“字字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
“便是杀了又如何?”字字铿锵,杀气凛然。
一道通天贯地的漆黑剑气直取苏悼白,阴阳之河刹那间被斩开,云青压力顿减。
黑甲武将落在云青面前,血红色披风无风自舞,他手执一柄通体漆黑的重剑,面容冷肃,磅礴的阎魔之气上冲云霄。
“易渡……长老?”
云青站起来,心想自己师尊还是有靠谱的时候的,估计她前手刚把灵飞子压扁,六道阎魔宗就从无妄魔境派出了易渡魔尊。虽然比仙道那边慢了一步,但也恰好赶上了,要是等那个苏悼白一番掐算,估计要瞒住很难。
“所以说,此事确实是魔道所为了?”苏悼白看向易渡魔尊,两者气息不相上下。
云青见易渡来了,立刻在他身后开始打坐恢复真气,也不去管苏悼白了。
“是又如何?”易渡魔尊面色冷硬,如同石像一般。
“那便将人带上通天神脉,由圣者大人亲自抹杀。”苏悼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易渡魔尊面无表情道:“你当魔道圣者是死的么?”
云青咳了声,好歹是魔道自己人,这么说自家圣者不太好吧。
苏悼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估算双方实力,最后还是道:“那么贫道改日再来无妄魔境拜见圣者。弑杀嫡传之事不能姑息,还请魔尊以大局为重。”
“以大欺小之事就能姑息么?”易渡呛了他一句,显然是不满他以前辈身份压制云青。
苏悼白神色不动:“以黄泉之尊,我自然算不上以大欺小。”
易渡一只手按在了剑上:“那便是以下犯上了。”
苏悼白半天没能说出话,最后拱手一礼:“告辞。”
然后阴阳长河向北流去,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云青见他走远,立刻起身对易渡魔尊施礼道:“多谢大长老相救。”
易渡冷哼一声,道:“你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云青估摸着以易渡魔尊的个性,说她不该杀神隐门嫡传那肯定是不对的,于是道:“下手不够干净。”
易渡魔尊把重剑往地上一顿,呵斥道:“不够干净?你还想杀多少?若是杀心深种,心魔将起,你可知道?”
云青沉默,看来是想错了方向。
易渡魔尊训斥起人的时候似乎特别能说,他对着云青就是一阵骂:“宗主将你从南海调走你知道是为何吗?十年间杀戮无数,骸骨累累,大半个南海都被你染了红,这么毫无节制的杀下去你心中可有迷障?”
云青答道:“没有。”
“不思悔改!心魔深种之人皆言毫无心障,最后却走上了爆体而亡的道路。你以为宗主为何不传你阎魔破妄轮与六道无生轮,这般杀心,如何静心悟道?我问你,在南海杀了十年你心境可有突破?在这儿杀了灵飞子你可感觉道途通达?”
云青沉默,最近的一次心境突破是在与黑龙王斗法之时,那次也是她十年来唯一不曾下过杀手的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