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想长生不死,等到了真的长生不死那天,大概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吧……”
一处开满茶花的悬崖边上,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迎着山下吹来的冷风,衣衫猎猎作响,孤单的背影,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又是黄昏将至,风卷晚霞无限美,可惜凡人无法像仙人一般御剑飞行,看不见世间最美的风景,少年往前走了两步,几粒碎石顺着他脚下的茶花滚入了无底深渊,连一丝回音也没传上来。
轻叹一声,这将迈未迈的一步最终还是放了回去,他不是没跳下去过,可惜那次没死成,摔得五脏六腑尽裂,却愣是在七天后莫名其妙痊愈了,想死也死不了。
“尘儿……”
就在这时,后面响起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少年转过身去,只见背后亭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一名中年人。
中年人双鬓染霜,面上倦容甚浓,想来是因最近心力交瘁所至,少年缓缓走了过去,见对方脸上甚是憔悴,轻声问道:“父亲,你又去求他们了么……”
中年叹息一声,声音有些苦涩:“尘儿,对不起,是爹爹无能,保护不了你……”说到最后,只是不住叹气。
少年脸色逐渐苍白了下去,笑了笑道:“没事,没事……”
父子俩都沉默着不再说话,夕阳将二人背后的影子渐渐拉长,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少年名叫萧尘,云中城萧家的四少爷,不过在他这具身体里,却还有着另一段记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以数千年为计。
那时候天地灵气还很充沛,人人都能凝炼真元,御剑飞行,而他则是号称仙道之首的玄青门门下弟子,且还是妙音仙子凌音的唯一徒弟,自幼天赋过人,在二十岁时便达到了许多人一生无法企及的境界——元婴境。
按照这样的轨迹,他本该一步步臻入大乘,然后渡劫成仙,堪破生死,成为一方仙王。
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将这一切化为了梦幻泡影,他被诬陷与魔道勾结,杀害同门师兄,最终罪名成立,他被毁去了元婴。
当时只有一人愿意相信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回护于他,那人便是他的师父凌音。行刑那日,凌音以无上法力瞒天过海,骗过诸天神佛,将他的元神封印在了太古第一法宝轮回玉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却成了襁褓里一名啼哭的婴儿,而当他发现已经过去数千年时,当他发现所有人都早已死去时,他发疯似的翻遍了无数典籍,却再也找不出有关当年的任何痕迹,当年的一切,竟无一字记载。
那些号称不死不灭的仙王魔君,不知为何全都陨灭了,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仙魔之争,如今都成了说书人口中的神话传说。
而他历经一世轮回,气运也衰减了一大半,所谓气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运,气运盛的,出生帝王之家,气运衰的,沦为街头乞丐。
所以有谁能想到,上一世天纵奇才的他,这一世沦落天生绝脉,别说天地灵气,连武者的内力都无法凝聚,连普通人都不如。又有谁能想到,曾经誓死不分离的挚友,如今只剩他一人孑然于世了。
“尘儿,你今后有打算么?”沉默了许久,萧亦凡终于还是轻轻开了口。
“我……”正陷入无穷回忆的萧尘被唤醒了,但却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萧家乃是千年古武世家,族中人人均能习武,但若年满十六还不能臻入一重天的话,是要被迁出家族的,这是族规,改不了。
所以这些年来,萧尘就像是一个笑话般活着,虽然名为萧家少爷,但实际上连一些扫地的下人,都可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萧亦凡叹了声气:“那几个老家伙仗着是你爷爷的堂兄,如今这个萧家还是他们说了算,为父只能去求你爷爷,明年尽量别将你发放到九州之外的蛮夷之地。”
萧尘转过身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对面悬崖,两边悬崖皆有清泉涌出,中间水雾升腾,阳光映在上面,呈现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因此,这里也得了个美名,叫做虹桥,虹桥,仙人所居,凡人如何登得上去,除非有朝一日破云化仙。
可即便是上一世,凡人想要成仙也殊为不易,更何况他这一世气运衰减至此,怕是终生与仙字无缘了。
“世间人人俱思成仙,又岂能个个如愿,如这虹桥,终究已是可望不可及……”萧尘自嘲般的笑了笑,转身欲走。
就在他刚抬起脚步的一瞬间,背后一声震天雷响传来,震得整座虹亭都在颤动,父子二人都被吓了一跳,时下正值三月初春,按说雷声不该如此之盛。
萧尘转过身去,顿时只觉强光耀眼,西边的天空上竟陡然升起了一道万丈白芒,几近掩盖了夕阳的余晖。
随后,天际青光阵阵,云层翻涌不止,萧亦凡喃喃道:“怎么回事,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怪……”
但见远处天际金光阵阵,电闪雷鸣,云层翻涌不止,中有一青一白两道光芒极速穿梭,时而分开,时而碰撞在一起,每撞击一次,都仿佛要撕裂天地一般。
萧尘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不是什么怪天气,若他猜得没错,那是两名凌空斗法的修真者!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仙魔都陨灭了,连自己都无法感受到天地灵气了,但却还有人能够修炼到凌空斗法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