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小鱼儿认真道:“我有很多玩伴,哥哥弟弟都有,谁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蠢!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话,”章鹿佑愤怒道。
小鱼儿看着章鹿佑把被子都卷到一边去,他有些冷,拽着被角道:“章鹿佑,你给我点被子。”
“你个小蠢蛋。不要在这睡,回你家去!”章鹿佑生气道,这个弟弟竟然是个傻子,人说话都听不懂!
小鱼儿只好拿衣服盖着自己躺下,他望着黑漆漆的床顶,忽然道:“章鹿佑,我的玩伴都是我爹门客的孩子。我爹不在了,他们就不会和我玩了。”
章鹿佑一愣,涩涩道:“我知道。”他也经历过。
两个人的距离忽然拉近了,章鹿佑转身面向他,又把被子踢给他。小哥俩钻在一个被子里,说了一晚上悄悄话。
另一边,两个小少年的父亲就不那么和睦了。
章年卿冷静的看着刘俞仁,刘俞仁正背对着他,看着自己的门客在刑部外挖地道。刘俞仁手下的人,鸡鸣狗盗之辈都有。待刘俞仁之忠诚,比刘宗光的走狗不知好多少倍。
刘俞仁不相信刘宗光死了,这件事太蹊跷了,于情于理他都觉得谭宗贤不会再此时杀刘宗光。而且,到现在皇上也没让他去给父亲收尸。便是刘宗光真的无恶不赦,要被抛尸弃野,情理上,也会让儿女在其扔到乱坟岗前,给死者鞠个躬。
稍微有点钱权的地主老财都能办到的事,曾在大魏风云四十余年的刘宗光会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刘俞仁不相信!
他一定要见刘宗光一面。哪怕是尸体,他也要亲眼看一眼。
似有所感,刘俞仁感受道身后的目光。一转头,是章年卿。——曾被父亲断言,他人生最大对手的章年卿。三十而立,已成为正三品礼部侍郎的章年卿。
刘俞仁脑中一片空白,这日子处处碰壁,第一次他感到权力的可贵。如果现在是他在大牢里,父亲肯定轻而易举就能见他一面,甚至能把他保回刘府。
如果是章年卿,如果是章芮樊,不,甚至不需要是他父亲。韩江不过是陶金海手下的一名小将,章年卿都能轻而易举保他平安。
刘俞仁遥遥望着章年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渴望,执念越来越大,渐渐成为贪婪。他微笑,唤道:“章大人。”
章年卿颔首回礼,也在观察刘俞仁。刘俞仁衣着简单,白净斯文,气质如珪如璋。章年卿不由得生出股异样的情绪,论相貌,他确实不如刘俞仁。
章年卿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斤斤计较。明明他以前都不在意的,冯俏是他伴着长大的。她和刘俞仁一点瓜葛都没有。
章年卿心知肚明,还是醋海翻腾。每每冯俏流露出对寿哥的亲密,他都悄悄握紧拳头,不敢让冯俏发现端倪。午夜梦醒,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无中生有的事,他都能杞人忧天至此。身为男人,太小心眼了。
章年卿烦躁不已,深吸一口气,大步阔首走过去,“刘大人,别做傻事了。换身衣服,跟我走。”
刘俞仁一动不动,噙笑看着他,风流蕴藉。身后的人却警惕的动起来,很快将章年卿围住。
暗处,赵鹤敏锐的跳出来,眉宇凌厉,正要拔刀,被章年卿按下。
章年卿劝道:“刘大人何苦再次做遭人诟病之事。你如今从这打条地道,是要劫狱?”刘俞仁不说话,章年卿只好继续道:“刘首辅掌工部,天牢乃刑部重地,构造奇特,设计精巧。虽不是刘首辅在任时监造的,想必刘大人也有所耳闻。你这么贸贸然挖下去……”
“不劳章大人费心,小人不才,对天牢构造略知一二,能助刘公子一臂之力。”章年卿身后的一个人道。
糟了,忘了这茬了。章年卿只好冷道:“刘俞仁,你把儿子扔在我家,自己在这做天下大不为之事,是想让我章某帮你养儿子吗?”
刘俞仁终于动容,嘶哑的问,“你有什么办法。”
张恪如今谁的帐也不买,他如今挂着刘党的名声,战战自危,对谭宗贤是百计百从。别说此时刘俞仁这个前公子说话不管用,就是他章年卿跪在地上求张恪,张恪也不见得会多看他一眼。
章年卿没那么大脸,但他有利器。摸了下右腕,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赶了个早~
第166章
刘俞仁乔装成小厮,跟着章年卿去刑部,一路畅通无阻。奇的是,张恪并没有露面,指派人取走佛珠看了看,又物归原主。俨然是不想和他们沾染的样子。
章年卿松了一口气,走到关押刘宗光的地方却吓了一大跳,三魂丢六魄。
传言已经死了的刘宗光,居然还有一口气。果然,果然,果然!这才是谭宗贤,进可攻,退可守。永远给开泰帝留有一步余地。难怪,难怪不让刘俞仁见刘宗光。难怪朝堂上闹的风风雨雨,张恪连面都不露。
来此之前,章年卿一直猜测,刘宗光是怎么死的,中毒、受刑、还是被人暗杀?若真是谭宗贤动手,只怕下药毒死的可能性更大。没见到刘宗光尸体前,章年卿只能凭空揣测。
直到现在,章年卿才终于明白。谭宗贤跪在紫来殿那么久,不是在求皇上原谅,是求皇上杀了刘宗光!
刘宗光苟延残喘,连眼皮都睁不开。刘俞仁跪着扑过去,刘宗光听见儿子声音,眼睛有点精光。他猛烈的咳嗽几声,每一咳都带着痰血。
章年卿眉头一皱,怎么像是痨病。刘宗光才入狱几天,得疫也得个过程吧。他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人用种痘的方法种上了病。
刘宗光眼睛有些花,墙上豆大的油灯,跳的他眼前一片黄晕,连近在眼前的刘俞仁都有些看不清。
“爹,爹。你怎么样,受刑了还是挨打了?身子骨还好吗?怎么就倒下了。”刘俞仁欣喜若狂,满满哭腔,没敢说外面满城风雨都在传他死了。
“声小点,震的我耳朵疼。”刘宗光有气无力道,他抿着干皮嘴唇,哑声道:“谭,谭宗贤那老狗,是李威的儿子。”
刘俞仁怔住,贴着刘宗光耳朵问,“是前市舶司提举那个李威吗?”
刘宗光点点头。
刘俞仁顿时绝望,他明白,这是私仇,没有回旋的余地。着不是任何一次朝堂较量,成王败寇。是以命换命的血海深仇!
刘俞仁崩溃道:“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我去求皇上,我请御医给你看病。”说完才发现不发现不现实,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顾脸面道:“实在不行,我去求章年卿。我把民间最高的大夫抓来给你治病。你看,我都能进来,大夫一定也能进来。爹,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章年卿?”刘宗光迷离着眼睛,“他也来了?”
见状,章年卿抵拳轻咳一声,识趣的退出去。刘俞仁看了眼章年卿,目光又落回刘宗光身上,撒谎道:“他在跟张恪拖延时间。”
“哦……”刘宗光脸上露出复杂的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张恪如今跟着谭老狗走了吧。”一阵猛咳,刘俞仁明白什么,惭愧道:“是。爹,孩儿无能,不能……”
“行啦。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刘宗光闭着眼,笑意苦涩:“我刘宗光这一辈子,样样都比别人强。献帝的时候,我是二甲十四名,大魏上上下下都没把我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