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阇雄虽也没想到吐蕃轻骑会如此快地就溃败了,可一见唐军仅仅只是绕着守御严密的吐蕃步兵方阵盘旋,却始终没敢去冲击吐蕃军阵的盾墙、枪林,心中却并不慌乱,无他,与吐蕃往来密切的伏阇雄深知吐蕃重装步兵才是吐蕃军的精华所在,只要重步兵方阵还在,吐蕃军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是故,尽管看见了身边的赫尔萨露出胆怯的神色,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淡然一笑,无所谓地看着战场上的变化。
赫尔萨偷眼瞧见伏阇雄脸上的笑意,立时明白自个儿刚才的胆怯状已落入了对方眼中,虽说伏阇雄并没有说些什么,可他身为疏勒国王长子,却是不能容许自己被人看轻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地抽刀而出,高声请命道:“陛下,且容本王子带本部兵马杀将上去,一举击溃唐军!”
伏阇雄本就是个老狐狸,又怎会看不出赫尔萨此举的用心,心中虽好生鄙视了这个好冲动的疏勒国王长子一番,可口中却是温和地解说道:“王子殿下莫急,吐蕃乃是强军,不是那么容易败的,您没看见么,唐军只敢在外头兜圈子,却始终不敢发动进攻,呵呵,一旦唐军耐不住性子发起攻击的话,那一准就有苦头吃了,布聂婆大帅自能应付得过来的。”
伏阇雄这番话里点明了一层意思在,那就是此时出兵,就算是解了吐蕃步兵方阵之围,布聂婆也绝对不会领情,反倒会认定这是在削他的面子,毕竟吐蕃强军的威名可是不容受损的,赫尔萨能领兵出征,自也不会是傻子一个,一听之下,便已明了了伏阇雄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多提出兵援救之事,讪讪地退到一旁,瞪大了眼,看着场中那奇怪的对持局面。
布聂婆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趁着己方轻骑拼死迎击唐军游骑的当口,他已完成了阵型的转换,由方阵变成了个椭圆形的防御阵,依旧是盾墙在前,枪林在后,而弓箭兵则龟缩在阵中,如同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一般缩成了一团,就等着唐军前来送死了。
击溃了吐蕃轻骑的两部唐军并不是盲目地在兜圈子,而是借此机会调整马步,将原本分为两路的唐军游齐重新整合成了一支完整的队伍,远远地吊在吐蕃军弓箭射程之外,缓缓地纵马兜了几圈,一待整合已毕,但听唐军骑兵阵中一阵凄凉的号角声响起,原本缓缓而行的唐军游骑开始了加速,马速越来越快,圈子也越兜越小,渐渐地逼近了吐蕃步兵方阵,于烟尘大起间,突听董千里一声大吼:“放箭!”霎那间,趁着烟尘掩护,早已放下枪而持弓在手的四千唐军游骑,齐刷刷地将隐藏于马腹的弓箭举了起来,四千支羽箭如同暴风骤雨般向着吐蕃军阵中罩了过去。
“举盾,快举盾!”一见唐军发动箭雨攻击,布聂婆忙不迭地高声下令道,霎那间,原本就一手持枪一手扣盾的吐蕃长枪兵立时听令举起了盾牌,组成一面厚实的大盾,顶在了头上。
这一通箭雨不可谓不突然,也不可谓不犀利,然而,对于防御力强悍的重装步兵来说,这一通箭雨的效果却是一般得很,除了数十名运气不好的吐蕃士兵被射中了面目而倒下之外,大多数羽箭都被吐蕃军手持的大盾给挡了下来,不过唐军似乎一点都不因此而气馁,依旧不停地在外头兜着圈子,一次次地齐射着,丝毫不给吐蕃军喘息的机会——每名出阵的唐军轻骑都携带有两只箭壶,各有箭二十支,倒也不虞羽箭不敷使用的。
唐军这头射得开心无比,那一头的吐蕃士兵可就难熬了,一开始还好,大盾、重铠的防护力十足,任凭唐军如何齐射,伤亡也大不到哪去,可随着战况的继续,吐蕃士兵的体力就出现问题了,那原本就重得惊人的大盾到了末了已是沉得如同泰山一般,体力耗尽的吐蕃士兵再也无力维持盾阵的完整性了,还能举着的大盾已是寥寥无几,没了盾阵掩护的吐蕃士兵自然也就成了唐军的最佳靶子,尽管吐蕃的弓箭手们也在拼命地反击着,可问题是吐蕃军中的弓箭手本就只是辅助兵种,人数并不多,如何能跟唐军轻骑对射,开战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吐蕃步兵方阵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完了,彻底的完了!眼瞅着己方败势已无可更改,布聂婆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到了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吐蕃军的荣耀不荣耀的了,焦急万分地将号手叫到了身边,下令即刻向后方的伏阇雄发出求救的信号,与此同时不断地给残缺的己方阵型中的士兵们打着气,试图硬撑到己方援军的到来。
吐蕃军阵中求救的号角声刚一响起,伏阇雄便再也沉不住气了,大手一挥,高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左右两翼齐出,赫尔萨王子,尔率部前去增援布聂婆大帅,务必将人救出来,伏阇勇,尔率部冲击唐军本阵,牵制唐军主力,行动要快!”
伏阇雄的命令刚一下达,三国联军中便即号角之声大作,联军两翼立马齐齐涌了出去,战事至此,已到了个关键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