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龙点了点头道:“此事不假,据高某所知,百济以割让熊津城为代价说服了倭国齐明女皇,其国之前锋军一万水军乘战舰百余艘已先期抵达白村江口,再过些时日,后续还有大军两万五前来会合,聚合我三国之兵几近二十万,足以抵挡那一路唐军之侵扰了,纵使不能战而胜之,守御却是不难。”
“好,既如此,我等无后顾之忧也!”杨万春最担心的便是大唐水军犀利,此时一听有倭国水军前来助阵,立马便大松了口气,击了下掌道。
“嗯,话虽如此,可当面之敌却不好退啊。”高怀龙并没有似杨万春那般兴奋,摇了摇头道:“杨大人可还记得前番唐军攻城时所用之器械么?”
前番唐军强攻安市城之际,那些弩炮以及大型投石机的威力之大令杨万春此时想起心头还是揣揣不已,当时若不是高怀龙牺牲了次子高可鑫抢在唐军全面发动之际破坏了不少唐军器械的话,安市城能不能保得住还真的很难说了,此时一听高怀龙说起此事,杨万春脸色立时便是一白,苦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些器械之力巨大,杨某至今思之尤有余悸也。”
“是啊,那些奇物犀利无比,实难敌也。”高怀龙跟着感慨了一句之后,这才面带忧色地道:“据可靠消息,此番唐军出征,全部神机营都来了,只怕其中的器械之威远胜前番,我军若是一味守城,只怕未必便能守得稳当。”
“啊,这……”杨万春一惊之下,瞳孔立马紧缩了起来,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紧赶着问道:“将军可有何对策乎?”
“没有。”高怀龙苦笑着摊了下手道:“孙子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今敌之动向未明,某实无法定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这可如何使得?”一听高怀龙答得如此干脆,杨万春登时便急了。
“杨大人莫急,依高某看来,我等原先之策虽有不足,用之却是不妨,待得唐军一动,再随机应变也好。”高怀龙此时也拿不出太多的主张,只能是说些无甚营养的话来安慰一下杨万春罢了。
“也罢,既如此,一切就有劳高将军了。”杨万春虽是心急,可他本人并不精通军略,自是拿不出更好的主张来,也只能等着唐军出招之后再见机行事了。
事已至此,高怀龙亦无甚多余的话好说,只能是苦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两人默默地对坐着,书房里的气氛立时变得压抑了起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提杨万春与高怀龙这头正忙着计议应对唐军之策,且说李贞那头也没闲着,同样在议着此番进兵高句丽之策——李贞三月二十三日离京之后,一路挥军急行,仅用了一个多月便赶到了幽州大营,除辽东道行军总管程名振所部两万五千兵马驻扎在辽东前线之外,其余诸部都已云集到了幽州,不算随军出征的契丹、靺鞨等诸胡兵马,唐军聚集在幽州的总兵力已达二十三万余众,其中京师卫军十四万,幽州本部兵马五万余众,其余为燕云十八州之兵,步骑云集,战将如云,气势如虹,就等着李贞这位主帅一声令下便可挥师辽东,然则李贞却并没有立刻率部出征,而是停在了幽州,每日里除了会见各部将领之外,便是到各军营地中巡视,似乎一点都不急着发兵的样子,一直到了五月初一,这才宣召诸重将议进止之策。
能进李贞中军大帐议事的重将其实就只有三个人——幽州守将右卫大将军李大亮、辽东道行军总管程名振、左威卫大将军林承鹤,此三人中林承鹤乃是李贞的心腹爱将,李大亮是李贞的老熟人,二者皆知晓李贞的性子,倒也不会有甚拘束之处,言谈都放松得很,对于战略之道皆坦言自己的看法,大体上所言相差不多,皆围绕着如何尽快攻克安市城这个战略要点展开讨论,唯有程名振与李贞交往不多,几乎不怎么开口,显得极为的拘谨。
安市城是必然要拿下来的,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进军高句丽腹地,更谈不上与薛万彻所部会师平壤城下,这一点李贞早就心中有数,至于怎么打这一仗,李贞也早有定计,只不过李贞并没有打算立马说出自己的战略,只是静静地听着李大亮与林承鹤二人讨论,其用意不外是要了解一下诸将的底蕴罢了,很显然,程名振的拘言自是不合李贞的本意,眼瞅着程名振半天都没开口,李贞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看着程名振道:“程老将军,尔久在辽东,对辽东之事当是最有发言权的,孤想听听尔之见解。”
程名振虽说也算是大唐开国老将了,然则其大多任外职,少在京师,除了进京述职之际曾觐见过李贞几次外,还真没跟李贞有太多的接触,并不清楚李贞的性子,此番前来参会,也只是抱着多听少说的念头,本没打算发表自己的见解,可此时李贞既然开口问了,他自是不能不答,这便紧赶着出言道:“启禀殿下,末将一切听从殿下调遣。”
很显然,程名振这等客套话自然不是李贞所要的答案,不过李贞倒也就此出言责怪,而是笑了笑道:“程老将军客气了,古人云: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程老将军有何看法且请直言好了,孤听着便是了。”
程名振之所以不想多嘴,除了是因跟李贞不熟,怕多说多错之外,也是因着久闻李贞用兵如神,想听听看李贞对此战有何高明的策略,然则此时被李贞这么一逼,却不得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了,这便沉吟了一下道:“殿下明鉴,末将以为安市不可不攻,却不可急攻,依末将看来,敌将在玄菟、横山、盖牟、赤峰等诸要地处处筑垒,屯以重兵,是为步步为营之策,其用意在诱使我军聚歼敌军于安市城一带,若是我军径直前往,恐中敌之计也,不若虚兵进剿,实则挥军直取乌骨城,诱使敌军离开城坚之安市城出援,而后半道击之,大破敌军于途之后,再回师安市,趁其虚而取之,因着我军有水军为援,并无粮道被断之虞,若是安市贼军不出,则我军趁势攻下乌骨,留一部坚守,以阻安市之兵,而后全军直奔平壤,与薛将军会师平壤城下,一旦取下平壤,安市之敌便已是无源之水,不战自灭矣。”
“唔,此策甚妙,将军果真宿将也!”程名振所献之策正是李贞心中的设想,此际见程名振说破了此策,李贞登时便笑了,方欲就此战略下个定论,突地见鹰大从大帐外头急匆匆地走将进来,立马停了下来,扫了眼鹰大道:“何事?”
“禀殿下,新罗薛大将军派人送来紧急军报。”鹰大一见李贞发问,忙不迭地便躬身回答了一声。
“嗯?”李贞一听紧急军报,心头登时便咯噔了一下,一股子不妙的预感便涌了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