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瑧这才终于将目光投向凌昌,说,“他。”
凌昌?那可是他的亲叔叔啊!那位老者惊讶道:“可有证据?”
他清冷一笑,“证据确凿。”
凌昌终于忍不住,出口呵斥道,“一派胡言,目无尊长……”
然不等他说完,凌瑧一招手,那边的安澜便手持文书走上前来,亮声念道:“凌昌逆我组训,现已查明事实。其罪一,常年花天酒地,豢养外室多达十几处,玩物丧志,丢风丧德,为我凌氏门风造成恶劣影响。其罪二,行止极度奢靡,为饱私欲,肆意挥霍家产家业,导致扬州各处常年亏空,入不敷出……”
“给我住口!”
话才至此,凌昌已是暴怒,狂叫打断了安澜的话。若不是被人拦截,他的手指简直就要往凌瑧头上戳,“你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诬赖我……”
“诬赖?”凌瑧冷笑一声。
相较于凌昌,他倒是异常冷静,从一旁拿出几叠账簿,质问道,“这是你这些年所安置的外室名单,住处,以及这些年的开销,你可以自己看看,有没有漏了谁?”
“还有,这是你在扬州二十余年间,所有的账簿流水,前几日,扬州几位大掌柜向我来信,举报你威逼利诱着叫他们做假账。”他将账本重重丢在他面前,怒道:“敢问你,这些可都是他们胡编的?”
说完不等对方回话,便吩咐安澜,“接着说。”
“是。”安澜便继续道:“其罪三,使邪门歪道戕害少主,一计不成,变本加厉,甚至联合外人刺杀少主,致使少主几次三番遇险,命悬一线……”安澜合上文书,问那几位长者,“敢问诸位太爷,如此歹毒的用心,接连几次刺杀我们少主的人,还能继续留在族中吗?”
听见“刺杀”这种词,众人一片哗然,一旁原本看戏的裴承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关问凌瑧:“凌少主没有受伤吧?”
凌瑧跟他道了声谢,目光钉向凌昌,沉声道:“幸得先祖庇佑,我大难不死……真是浪费你的苦心。”
凌昌显然不肯承认,继续怒吼,“你空口无凭,竟敢这样来诬陷我!”
凌瑧则继续质问他,“能从北翼请来高手,你也不容易,只可惜,还有两位,至今仍留在云望山地牢中,你可有兴趣见上一面?”
凌昌阴鸷笑道,“你自己作恶多端惹上仇家,关我何事?这种罪名,休想往我头上扣!”
“与你无关?”凌臻冷笑,“北翼距此千里之遥,几十个人一路的花销,却全是你出的,别告诉我,你并不知情!”
凌昌眉间一跳,北翼是江北派来的,虽然他的确出了银两,但一切都是机密,凌瑧不可能知道……
难道……果真有人向他告密了吗?
原本认定他只是在讹诈,此时心间也不得不渐起疑云,凌昌故作镇定道:“谁还没些江湖上的朋友,我同北翼掌门素来有些交情,资助一些银两无可厚非,至于你是如何惹到人家,那是你自己的事,如若觉得可疑,任凭你去告官!刺杀之事与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随后又哂笑一声,扬起下巴,摆出凌家二爷的架势,“不过是些银子和女人,你口口声声指责我违背祖训,这么些年,违反祖训的多了去了!你休要专门与我对干,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奈我何!”
原也没打算他能承认刺杀的事,毕竟这是大罪,不过他既认了其他的,也好办多了。凌瑧也冷声道:“云望山的事,我当然会报官。但眼下是祖祭,我们暂且处理你其他的事。”他与凌昌对视,目光愈加冷冽,“你既已认了,当以家规处置。来人,即刻将凌昌从我凌氏家谱中除名,他名下扬州产业,也尽数收回。自此之后,此人所作所为,与我凌家再无半点干系,他日若再生出伤我凌氏之事,也绝无任何人情可言。”
“你敢!”
见一旁的凌文果真拿起族谱要动笔,凌昌简直怒不可遏,“我是你的叔父,你父亲还未正式传位与你,你就敢将我除名?你想胡作非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语罢击掌,竟从四周涌进来近百名护卫,个个凶神恶煞。一时间,包括那位来看热闹的州官裴大人在内的众人俱都一惊,几位白头发的长辈气颤了身子,一齐指着他问,“凌昌,你想做什么?”
凌昌冷哼,他想做什么?
这原本是为今日逼凌瑧让位储备的人手,就算没有北翼的人,也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只是没有料到会被凌瑧抢先一步,所以现在只能在这处派上用场了。
武力有了,他还得找个理由,他面向众人,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长兄退隐之后,将家业交于这个毛头小儿照管,从前我就担心他太过稚嫩,但一直碍于长兄的情面,不好指明,只是尽长辈之职,在背后尽力支持他。可谁料我一再退让,竟使他狂妄至此,今日,我便只好代长兄清理门户……”
话未说完,却被凌瑧冷声截断,“清理门户的确不错,但今日要被清理的人是你!”
而后只见,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祖祠院内竟又进来一批人,不仅大大超出凌昌的人手,源源不断涌进来,竟几乎要将整座前院挤满。
领头的秋迟待人稍稍立定,即向凌瑧俯首,“少主,都已就绪。”
见这场面,众人都被惊呆,眼看叔侄两人的这番架势,裴承终于有些待不住了。
凌家发了帖子,他照惯例给个面子,来凑个热闹罢了,根本不想管别人的家事。但现下这战火已是一触即发,他好歹是地方官,放任不管空落渎职之嫌,再加之也是担心自身安危,他便只好站出劝和,“二位暂且息怒,有话好好讲……今日是贵府的大日子,恕裴某之言,列祖列宗面前,二位又是血浓于水的叔侄,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不太好啊!”
一旁的长者们也站出来附和,凌昌悄悄撇过左右,心思终于有所动摇。
今日是他失算,没想到凌瑧不仅完好如初,丝毫没有残弱的模样,还大大做了准备……依眼下形势,对方人手显然更强,若硬拼,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假意不肯退让,冷哼道,“今日诸位亲眼所见,我也是被逼无奈,倘若列祖列宗但有怪罪,我也无法……”
凌瑧却是真的不肯退让,眉眼冷对着凌昌道:“被逼无奈?那为何今日要带这么多人手?究竟是何人逼你,要屡次三番要我性命?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我现在的处置,已是仁至义尽,你若要顽抗,我也只好奉陪,只是今日但有血雨腥风,污了列祖列宗们的清净,也全算在你头上。”
他发出最后通牒,“识相的,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
他厉声把话说完,四周已是鸦静无声,所有人把目光投向凌昌身上,看他做选择。
凌昌当然不会以卵击石,北翼的人昨日已经忽然联络不上,而他自己的人,根本没有胜算。
只见他与凌瑧对峙片刻,忽然猛的抬手收起阵仗,匆忙离开宗祠。
安澜请示凌瑧,是否要去追,凌瑧轻摇头。
那是他祖父的骨血,他父亲的手足。如果今日果真兵戎相见,那就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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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昌走后,宗祠内一时陷入寂静。
凌瑧成了赢家,众人的目光与心思自然都在他身上。把凌昌这般赶走,他果然有一手,原先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也都肃穆不少,等着看他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