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向攸桐行礼,“少夫人。”
攸桐跟在傅煜身后,端庄回礼。
便听傅煜道:“都安排好了?”
“放心,都很妥当。到时候在哪会和?”
“初六,在陶城。”
“好,那我这就先走了。”魏天泽又瞧了攸桐一眼,利落地跨上马背,而后朝傅煜拱手作别,抖了抖缰绳,纵马疾驰而去。
傅煜亦翻身上马,同杜鹤等人走在最前,攸桐和烟波春草同乘,跟在后面。
这一日赶路还算顺畅,晚间找了客栈下榻,诸事从简。
次日醒来时,外头却暗沉沉的,推门出去,天上浓云堆积,不知是何时阴沉下来,眼看就要下雪。街市上行人匆匆,无不裹进衣衫,只有孩童贪玩,哪怕风冻得脸蛋通红,也还三五成群的嬉戏追逐。
攸桐站了片刻,觉得比昨日寒冷许多,回屋后又换上夹衣。
临行前,又将行李里备着的紫金手炉拿出来,装满了热炭,这才登车。
天寒地冻,冷风肆虐,傅煜没打算挨冻,遂命烟波春草去后头,他跟攸桐同乘。
好在攸桐准备得周全,怕路上不得不同乘时枯燥尴尬,备了好几本书在车里。等傅煜进去,便选了一本递给他,两人各看各的,互不相扰。
外头冷风呼啸,车厢板壁做得厚实,且底下放了炭盆,还算暖和。翻书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中便觉天色昏暗,傍晚临近。此处离荔城不远,若非雪后路滑难行,本该此时入城下榻,而今晚了会儿,傅煜也没打算另寻别的客栈,只命车夫快些,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
陶城地处河中,依山而傍水,又是南北交通往来之处,颇为繁华。
攸桐等人进城时,已是夜色深浓,雪后天寒,路上积雪未融,被踩踏得结实,碾出一道道车辙痕迹。冷风侵人衣衫,冻得人恨不能钻进火炉里,街上人少,生意也冷清,商铺多半关了门,唯有客栈附近还算热闹。
马车在客栈前停稳,杜鹤率先进去打点,攸桐被春草扶着下车,一出来,便觉冷风似刀。
她赶紧缩了缩,拎着帽兜想往头上扣,正愁寒夜冻手,忽觉背后有人拎着帽兜微提,下一瞬,那帽兜便结结实实地罩在她脑袋上,因做得宽大,几乎遮住眼睛。这倒省了事,她索性缩着脖子,只留个眼睛鼻子在外面,快步进了店门。
回头一瞧,就见傅煜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春草烟波站在几步外,目瞪口呆。
——刚才将军那姿势,究竟是帮少夫人,还是在仗着身高欺负她?
俩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耽搁,任凭车夫和随从安顿车马,赶紧进来跟在攸桐旁边,帮她取下帽兜。好在发髻没蹭乱,稍微理一理,仍漂漂亮亮的。
攸桐的心思,这会儿却系在傅煜那边。
进门后傅煜直奔柜台,还没站稳,楼梯口便走出来几个人,见了他,甚是欣喜的模样,当即围拢过去。他们像是一家子,中年男人举止端方,一副文人打扮,但看顾盼举止间的姿态,想必是朝中为官的。旁边则是位美貌的妇人和正当妙龄的姑娘,母女俩眉眼神似,鹅蛋脸、丹凤眼,绫罗在身、珠翠精致,被仆妇丫鬟拱卫着。
傅煜孑然站在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目光往这边瞥来。
攸桐不好耽搁,忙快步走过去。
第29章 反思
围拢住傅煜的那几位, 是长房夫人沈氏的娘家人。
中年男人沈飞卿是沈氏的弟弟, 原本在吏部做事, 是个清贵的官职,旁边是夫人梅氏和女儿沈月仪。年底时朝廷下了调令,安排他到齐州为官, 沈飞卿将手头的事交割清楚后,在京城过了除夕,又想着赶在衙署开门前先去姐夫傅德明那里探明底细, 便早些上路往齐州走。
因碰见途中大雪, 怕后面路滑难行, 便先住在客栈。
方才下楼,是打算带着妻女去隔壁的酒楼用饭。
谁知好巧不巧,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傅煜。
沈飞卿去齐州的次数不少, 知道傅煜的谋略英勇远在几位外甥之上,且永宁节度使虽是傅德明, 握着兵马粮草的却是傅德清父子, 对他便颇客气。
因听说傅煜是回京去岳丈家,难免问及他新娶的少夫人。
而后,便有了傅煜瞥来的那一幕。
攸桐赶过去时, 傅煜已然道明她的身份,沈飞卿是个男人, 不好虚客套, 便是梅氏走上前来, 笑道:“在京城时就听说你美貌过人, 满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如今瞧着,果然很好。”她满脸的热情夸赞,眼底却不见太多笑意,只招呼沈月仪来认识。
沈月仪在京城里,怎会不知魏攸桐的名字?
去岁此时,京城里还将她和睿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呢!
当时满京城的人,虽有人暗自同情,大半都在等着看笑话。沈月仪与攸桐素不相识,只听闻她是铁板钉钉的睿王妃,为人颇为骄横,待满城风言风语传入耳中,便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瞧热闹。
谁知这魏攸桐着实命好,才被睿王抛弃,转头就被傅家娶了,据说聘礼嫁妆皆十分丰厚。所嫁的傅煜更是人中龙凤,虽说行事冷厉狠辣、威名令人敬畏,不像许朝宗那样君子温雅、皇家贵胄,却也是前途可期的青年才俊。
京城内外数得上名号的青年男人就那么几位,魏攸桐倒是招了俩。
可是论德行才华,她哪里配得上?
沈月仪记得京城里那些风言风语,瞧着空有美貌的攸桐,心中暗自嗤笑。
不过她的性情跟姑姑沈氏如出一辙,哪怕满心的暗怒,也不会表露,只笑吟吟地招呼。
攸桐亦不失礼数地回礼。
沈飞卿便笑向傅煜道:“这客栈住的虽不错,吃食却不敢恭维,听说隔壁那家酱菜做得极好,不如一道去尝尝?这深雪天气,屋里闷着也无事可做,咱们喝两杯,叫小女陪着少夫人说话解闷,往后到了齐州,就算是旧相识了。”
傅煜并未立即回答,只侧头问攸桐,“还难受吗?”
攸桐跟着站了片刻,从傅煜神情中就能看得出来,他对这位沈飞卿并无太多亲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