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帘帐垂落,屋里只剩夫妻独对。

攸桐拿着针线过去,想让傅煜把衣裳脱下来,转念一想,傅煜寝衣里估计只穿了亵裤,若这会儿脱个精光,气氛怕是要尴尬到极致了。遂打消这念头,只提醒道:“夫君坐吧,我先缝上,凑合着用,明儿再叫人拿去换个新的。”

傅煜回过神,瞥她一眼,“凑合着用?”

“能耐有限,惭愧。”攸桐厚着脸,揪住他寝衣,慢慢缝补。

傅煜便站在那里,敞了衣领,任由她摆弄。

两人离得近,她将青丝披散在肩,垂首贴在他跟前,认真缝补的姿态曼妙。也不知她沐浴时用了哪种香汤,发间清香幽淡,很是好闻。

傅煜忍不住,轻嗅了一口。

这动静没能逃过攸桐敏感的耳朵,她怕气氛尴尬,硬着头皮想辄,很快就有了话题。

“十六那日设宴,若是太过突兀,未必能叫旁人信服。我听说过两日城外的金坛寺有祈福法会,每年都有许多官宦和公侯府邸的人过去,也有百姓进香。不如咱们先邀睿王往那里走一趟,先传出点风声。京城里爱嚼舌根的人不少,事儿传出去,等睿王府设宴时,旁人有意打听,这事儿就能事半功倍了。”

她说完时,手底下也蛛网般仓促缝好了盘扣,便拿银剪剪断,抬头道:“夫君觉得如何?”

傅煜不置可否,只调侃道:“倒是煞费苦心。”

“为这些诬陷的骂名,我没少受苦。既要洗清,自然该彻底干净,比泼脏水时还热闹。”

正当妙龄的美人盈盈立在红绡软帐旁,眉眼娇丽婉转,眼波天然妖娆,言语神情里,却透着势在必得的决然。无端让人想起那回在寿安堂时,她跟青竹般站着,不张扬锋锐,也不卑屈退缩,外柔而内刚。

在齐州的是非骤然涌上心头,她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当时无意于攸桐,这些事便不上心,留她自去处置。

如今心思渐被羁绊牵系,回想彼时情形,却觉心疼歉疚。

在远嫁齐州之前,她行走在京城,身上背负着满城污蔑议论、指指点点时,又是何等难熬?被人舍弃、背叛、算计,那些唇枪舌剑、阴损挖苦,落在年方十四的少女身上,未必就比战场上的枪林箭雨好扛。

傅煜十年戎马,决断刚硬,手上血债累累,从不知心软是何滋味。

此刻,瞧着她窈窕却单薄的身影,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滋味涌起。

他眸色渐渐深浓,等攸桐放好笸箩,回到榻边准备歇息时,忽然伸臂揽住她。很突兀的拥抱,他勾着她按在胸口,默不作声,动作也不重。

攸桐毫无防备地撞进他怀里,那位还没系衣领,她的脸蛋贴过去,双唇稳稳亲在他的胸膛。宽厚却不算冷硬的触感,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连同男人雄健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扑过来,几乎能令人溺毙。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足足愣了两息,才察觉此举不妥。

脸上热意遽然涌来,像是被炉火烤着,几乎令她满面通红。

攸桐从他怀里逃出来,漂亮的眼睛跟小鹿似的瞪着傅煜,懊恼而不解。

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点微妙。

傅煜铁铮铮的悍将,心高气傲地活了二十年,不近女色、挑剔苛刻,更不曾对谁露过柔情。他也不明白方才发的哪门子疯,干咳了一声,多年养成的冷硬性情令他没法解释方才复杂的心绪,跟她对视了片刻后,才望着她头发道:“好香。”

这理由来得莫名其妙。

攸桐觉得他在说谎,却猜不透他刚才忽然反常的缘故。

她没经历过这般情形,只觉气氛暧昧而古怪。四目相对,她似乎从傅煜眼底捕捉到些许类似温柔的东西,心跳得有点快,不知是惊慌还是为何。总之脑子里乱糟糟的,充斥着傅煜的胸膛、气息、眼神、身材……没法冷静思考!

攸桐傻站了片刻,才负气道:“睡了!”

而后没理会傅煜,踢开珠鞋爬到榻上钻进锦被里,裹着属于她的那半边,面朝里躺下。

傅煜瞧着她那明显气哼哼的后脑勺,慢慢系上盘扣,而后熄了灯烛睡在她身旁。

隐隐觉得,他好像得罪她了。

……

攸桐是次日清晨才察觉端倪的。

昨晚被傅煜那突兀的拥抱冲昏头脑,上榻后她动都没敢动,鸵鸟般藏着脑袋。

好在傅煜也自察觉举止欠妥,没乱动。

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今晨他很早就起身了,那件该死的勾动暧昧的寝衣换下来扔在榻上,她仓促缝的蛛网般的丝线颇为醒目。攸桐到底担负着少夫人的职责,想叮嘱春草拿去缝补,话没出口,清晨刚睡醒、颇为清醒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好端端的,寝衣的扣环怎会磨断?

傅家雄踞齐州,虽不像皇家奢靡铺张,起居用物却都是上等的,没人敢疏忽。

尤其是傅煜这心性和身份,谁敢怠慢?

这寝衣是周姑亲自盯着人做好了送来的,周姑心细如发,若当真有瑕疵,哪会送到傅煜面前?旁的盘扣都完好无损,就那两颗半残脱线,傅煜又不在睡觉时撕扯寝衣玩,哪能到磨断丝线的地步。

想来想去,攸桐总觉得,这盘扣是傅煜故意弄断的。

思及昨晚他故意敞着胸膛,到她跟前晃来晃去的样子,攸桐更是有了八分笃定。

像是那晚他借酒遮脸,将她困在榻上时一样,逗她玩!

这猜测愈来愈清晰,攸桐咬了咬牙。

深更半夜的,捉弄人很好玩吗!

她鼓着腮帮,将那寝衣狠狠瞪了会儿,才负气地摔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