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南边喜讯传来,一道噩耗却遽然降临。
……
临近端午,原本各处喜庆,粽叶飘香、雄黄煮酒,城外河畔搭起彩棚,等着龙舟赛。
谁知这日,北边忽然送来加急快报,老夫人瞧罢,险些晕厥过去。
原来傅煜南下平叛后,鞑靼辗转探得消息,得知南边内乱、傅家虎将不在,观望一阵后,终是按捺不住,生了窥边南侵的心思。因上回在傅煜手上吃了大亏,这回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调了重兵,又派最得力的两位将领南下。
那两位都是鞑靼王庭里久经沙场的老将,护国柱石般的人物,也是傅家的老对手。
鞑靼既派如此精锐,自是来势汹汹。
彼时傅德清正率部下巡边,闻讯当即前往迎敌,以老将徐夔为侧应。
两强相遇,战事格外激烈。若按从前的做派,傅德清拒敌之后,甚少长途追深杀入敌境,一则穷寇难追,虚耗兵力,再则鞑靼地广人稀,他哪怕追杀得手夺得城池,也难统治百姓,劳心费心,是以几十年僵峙,守着地盘密不透风。
这回却孑然不同。
那两人是鞑靼的杀手锏、顶梁柱,轻易不会出动。此次既派重兵猛将,足见鞑靼的野心,若不斩草除根,等傅家谋夺天下时,这便是背后最大的隐患。
难得他们出洞,岂能放虎归山?
傅德清亲自出马,不止拒敌于外,在得胜后,破天荒的千里追杀,深入敌腹。凭着一身孤胆,终将那两人斩杀。这一番追击,砍断鞑靼护国栋梁,令其元气大伤,可换十年边关安宁。而傅德清和徐夔也因长途奔袭、数次凶险搏杀而重伤在身,被魏天泽救回,正被军医照料着,往齐州疾行。
信里说,傅德清此次重伤非同寻常,请老夫人早做安排,请名医相候。
这等大事,令人震惊,更不可张扬。
老夫人挺过最初的焦灼后,当即将沈氏和攸桐叫到跟前。
第55章 归来
自那封书信传来, 傅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
沈月仪起初还试图逗她高兴,后察觉气氛似与往常不同, 便乖觉地退到了后面的跨院里,帮老夫人抄起佛经来。等攸桐过去时,里屋的旁人都已屏退,沈氏刚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似有点诧异,却没说什么。
攸桐进去, 就只见老夫人坐在榻上,神情凝重。
她虽不知消息, 却觉得气氛有点凝重,便端然行礼。
老夫人指个绣凳叫她坐下, 道:“今日召你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魏氏,先前你行事任性, 躲在南楼求自在, 我念你年少,不曾过问。但你既进了傅家住在南楼, 便该有少夫人的担当, 襄助夫君、安稳后宅。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轻慢待之, 你须按我的吩咐行事, 不得有半点疏漏!”
她的神情严厉肃然, 上来便扣个大帽子,攸桐心中微紧,当即站起身。
“孙媳知道轻重,请老夫人放心。”
傅老夫人盯着她,那双浑浊的眼底是甚少流露的精光,审视片刻后才颔首。
“你公公对战鞑靼,受了些伤,不日将回府养伤,请医之外,亦须以药膳滋补。这些东西——”她自袖中取出张折好的纸递给她,“会有人送到南楼。等他回来后,你每日按郎中开的方子做好了送过去,不许张扬,更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这话着实出乎攸桐所料,诧然之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她。
老夫人亦盯着她,双目精光锋锐。
攸桐见过老夫人的冷淡、盛怒、敷衍的姿态,却还是头一回看到她眼底厉色。
她隐约觉察出此事的分量,当即起身道:“老夫人既许以重任,孙媳必不辜负!”
“你可知,此事重在何处?”
攸桐端然而立,手指微微捏紧。
傅家雄踞一方,藏着图谋天下的胆子,靠的便是麾下战无不胜的雄兵铁骑,这十数万兵马的主心骨,则是傅德清和傅煜。老夫人既如此郑重,可见傅德清伤得不轻,而她就算不得欢心,到关键时候,却因傅煜妻子的身份,比沈月仪那等外人可靠。老夫人既找她,自然是因她的身份而存几分托付之意。
若她胆敢辜负,处境便该凶险了。
这事非同寻常,攸桐不自觉露出严肃神色,将那张纸收好。
“父亲既回府养伤,可见伤得不轻。他是永宁兵马的主心骨,如今夫君不在府里,这消息若张扬出去,恐怕会令军心不稳,更甚者,可能让别处虎视眈眈的人生出不轨之心,趁虚而入。”攸桐顿了下,微微屈膝,“老夫人既以此重任相托,孙媳绝不敢怠慢!”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老夫人紧绷的肃然神情微微松了些许,片刻后才道:“还算有点见识。”
“过两日昭儿会摔伤腿,你跟澜音感情好,多去看看吧。”她说。
这便是掩人耳目的招数了,攸桐会意,再度郑重许诺,请她放心。
……
寿安堂里的氛围,在那半天紧绷后,便恢复了往常的和气融洽。
除了攸桐和主持中馈的沈氏之外,长房的几位儿媳和沈月仪显然都不知情,老夫人也不露半点异样,谈笑如常。甚至端午那日,还许沈氏带着女眷们去观看龙舟赛,跟世家高门的女眷们谈笑风生。
谁知当日傍晚,傅昭带随从射猎时,便不慎摔伤了腿。
事情出来后,傅家当即请了秦良玉过去,因傅煜和傅德清不在,傅德明又忙于政务,便谢绝旁人探视,闭门谢客。旁的人家知道负伤之初不宜打搅添乱,派人问候表露态度后,都识趣地回去了。
攸桐却知道这背后的猫腻,听得消息,当即赶往斜阳斋。
到得那边,傅老夫人身边的仆妇守在门口,不许旁人进入,见是攸桐,默默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