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傅德清态度含糊,如今傅煜斩钉截铁,做父亲的附和撑腰,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眼色微沉,看向身旁的妹妹。
便见姜黛君站在那里,垂首不语,身姿却仍端庄从容。
遂一笑道:“今日叨扰了半天,多谢老夫人盛情招待。傅将军刚回来,想必还有许多话要与家人说,伯彦这就先回了,改日再登门叨扰。”说着,跟自家姨祖母换个眼神,明老夫人也自站起身来告辞。
傅德清父子看他识趣,客气相送。
姜伯彦兄妹也不露异样,拜别后缓步出门,直至坐上明家的马车,笑意才收敛殆尽。
“傅煜刚才的意思,很明白了吧?”姜黛君靠在车壁,神情不辨喜怒。
姜伯彦便哼了声,“不识好歹!这傅煜虽有军功,却不知审时度势,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刚才说的那魏攸桐,我听姨祖母提起过,是先前娶了和离的那位。”姜黛君哂笑,神情不太好看,“不管他这是不是托词,傅家无意结姻,已很明白了。傅煜就算不知你我来意,他父亲难道不知?父子俩一道过来,显然是商议过,刚才那话定然不是随口一提。”
姜伯彦神情愤然,“如此自满刚愎,难怪旁人说他心高气傲,不近人情!”
姜黛君这几日在傅老夫人跟前扮端庄,满怀期待而来,碰到这结果,心里到底觉得不平,闻言颇以为然。她掀帘将傅家宅院再看了眼,眼底掠过讽笑。
“天底下又不是只他有本事。看来这齐州是没必要待下去了。”
“再等等吧。”姜伯彦不死心,“没准儿说得通呢。毕竟,魏家比傅家差那么几分。”
姜黛君却不抱多少希望。
若傅家当真有意结盟,凭她的容貌身份,哪怕不是全然门当户对,也不差多少,至少比那位兵部职方郎中的女儿强得多。傅煜既说得那般清楚,又在回府之初特意赶过去提及,显然是深思熟虑。
这条路既走不通,也只能另寻别处。
她脸上添了几分自负骄傲,“他若真无意求娶,何必拿热脸去贴?魏家纵差那么几分,有咱们弥补,两处合力,难道还能弱于他?到时候,有他后悔的日子!”
“也对,又不是非他不可。”
……
姜家兄妹走后,临风阁里便只剩傅家众人。
傅煜父子神情泰然,老夫人却是满心震惊,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魏攸桐”三个字。
沈氏自交出权柄后,在傅家的地位虽仍在,却已不像从前般好事,自傅德明回京入相后,府邸内外皆仰仗傅德清照拂,更是收敛了许多。听见傅煜那番话,固然不可置信,却没多说,带着儿媳回了东院。
韩氏也颇有眼色地带了仆妇丫鬟出门。
屋里转瞬走得干干净净,傅老夫人心里生气,忍不住数落。说军政的事她从不敢插手,但外面形势如何,他父子二人该最清楚。撇开姜黛君的容貌端庄不谈,光是姜邵手里的兵马,若能引为己用,傅家便如虎添翼。
利弊分明,岂能任性行事!
傅煜只沉默不语,待她数落完了,才沉声道:“我只娶魏攸桐。”
“你……”傅老夫人说得嘴皮都干了,却碰上个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气得干瞪了半天,才道:“那魏攸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
她的好处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尽的?
傅煜拱手,神情诚恳而严肃,“孙儿已想得清楚,绝不更改,还请祖母成全,善待孙媳。”
这话说得,好像她从前虐待过孙媳一般。
傅老夫人被戳到从前的短处,狠狠瞪了傅煜一眼,却也知拗不过,暗自生闷气。
齐州城外,此刻的攸桐尚不知傅家的这些事。
她藏在佛寺游廊拐角处,瞧着不远处被人抬着鬼鬼祟祟送入僻静精舍的昏迷少年,神情紧张。
那少年不是别人,而是本该在隔壁山头射猎的傅昭。
第106章 求救
今日出城射猎, 原本是傅昭姐弟俩带着建昌来的客人贺清澜,外加攸桐一道, 先到东林寺进香,而后去隔壁山头的围场射猎。
——既是陪客人散心,也是姐弟俩趁机尽兴玩耍。
攸桐对射猎兴趣不浓,进香后便在佛寺里瞎逛。
傅澜音出身将门, 虽不像贺清澜般自幼习武身手出众,骑射的功夫去也不错,哪怕无意在进香后杀生,到围场里跑两圈也是不错的。三人兴致勃勃,各自纵马挽弓,出了东林寺便奔围场而去。
已是初冬, 围场里草木渐凋,野物膘肥。
这一带山势平缓, 纵马驰到山腰, 越过旷野平林, 便是齐州的城郭。山脚河水奔腾而过, 粼粼波光如明镜轻晃, 水旁密林平铺,半数凋零半数苍黄, 高天淡云之下,天地阔朗。
临风而立, 能令人胸中涤荡开阔。
贺清澜是猛将之女, 幼时便随母亲住在军营附近, 后来数次迁居,皆在县城小镇,与姜黛君原本不认识。这回是姜邵怕女儿出岔子,特地请了这位身手出众的姑娘陪伴,贺父却不过情面,只能答应。
这却苦了贺清澜。
她幼时习弓马骑射,日常往来的多是军中兵将,与同为将门出身却养在深闺的姜黛君性情迥异。这一路上朝夕皆与姜黛君同吃同睡,那位是节度使的千金,行动端庄温良,她也不好太放肆,颇为拘束。且有重任在肩,途中时常警醒,反倒没了观玩河山的兴致。
好容易将那位娇滴滴的千金送到齐州,有空出来纵马畅游,岂不开怀?
马蹄撒开,她就跟脱缰野马似的,窜入围场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