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的气息都喷洒在阎温的侧脸,阎温窒息到脸色发红,猛的咳出来,才大梦初醒一般一把推开十九。
接着一声不吭蹿出了马车,直接顺着车辕跳下来,快步朝着定崇门内走去。
由于他的速度太快了,一行候在马车外的人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阎温已经杀到朝着内侍监去的角门方向,然后在角门处站定,又折了回来。
内侍不明所以,阎温面上看不出一点异常,十分镇定的折回来,走到定崇门的旁边站定,然后茫然四顾,好半晌才把眼神聚焦在青山的身上,皱眉命令他,“送陛下回凤栖宫。”
阎温背对着马车负手而立,看上去似在沉思着什么家国大事,实际上脑中空白一片,全是侧脸上柔软湿润的触感,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不断的喷洒在他的侧脸和耳朵的感觉,堪称“毛骨悚然”!
十九被婢女扶着下车,踩着脚踏下来后,看着阎温负手而立的背影,想到刚才阎温突然跑掉的举动,有些不放心的又走上前,揪了揪阎温的衣袖,想要再叮嘱一遍。
阎温却猛的跳了起来,那种原地老高的跳,他不善武艺,若是有单怀那轻功,此刻怕是已经飞身上树了。
十九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掩唇边笑边咳。
阎温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失态,即便只是他的下属,也脸热的几乎要烧起来。
他勉强稳住心神,用阴沉的脸色来压抑微红的耳根,脑中闪过无数刑讯的画面,片刻后冷静下来,皱眉道,“还不送陛下回凤栖宫!”
青山连忙上前,十九却是不放心的又朝着阎温走了一步,“大人可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了?”
阎温一见十九上前,简直如同面前的人是洪水猛兽,后退两步觉得颜面丢尽威严维持不住,再度恼羞成怒,“府门前有石雕的街道上,不下车,不开窗,知道了,青山!赶紧送陛下回凤栖宫——”
说着手一按车辕,灵活的跳上马车,钻到车中飞快放下车帘。
十九还站在地上愣着,阎温已经迅速整理好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命令道,“启程。”
马车行驶起来,十九被青山扶着坐回步辇,心中有无限愉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脸埋在披风中笑了起来。
她以为山重水复,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
阎温坐在马车中端端正正,脊背笔直,双手平放在双膝之上,眼睛目视前方。
一直到马车拐出了暗巷,上了正街之后,他才骤然放松下来,想要伸手去开窗,想起十九那一句叮嘱,伸到半路的手缩了回来。
阎温扶了扶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就这么信了小傀儡的话,她身上还有重重疑点未曾解开,而自己……竟对她心软至此。
她的身后是否有人,她的消息是从何得来,阎温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阎温善于剖析自己,但他连自己都想不通,小傀儡确实两次助他脱险,可他曾经也不是没有在心腹手里栽过跟头,这一次为何理智上明白不该相信,却偏偏想要去相信。
阎温并非愚昧之人,即便他未曾遭遇过男女情.事,但真的沉下心思来,也并非想不透彻。
马车在寂寥的街道上缓缓行驶,阎温终于神色复杂的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而后飞快的弹开,皱眉将自己思绪强行引到别处。
阎温并不是想不通,他只是不肯去想。
阎温不肯去想,十九却是从定崇门到凤栖宫的这一路上,将两人百年之后的事情都已经想了个透彻。
一边想一边笑,迎风张嘴咳个不停。
青山瞧着十九想要劝两句,但他从身后看到十九穿了厚厚披风,仍旧过于纤瘦的身影,想到她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总算博得了阎温的动容,并没有开口劝解,由着她欢欣喜悦到忘形。
大喜大悲都易伤身,尤其是十九昏睡三天,到如今即便再年轻,身体也是强弩之末。
回到凤栖宫中,笑盈盈的捧着青山奉上的米粥,喝空了碗之后,嘴里嚷嚷着还要盛,可青山转个头的功夫,她就倒在了凤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九岁睡的分外香甜,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
从定崇门回来之后,便一直昏睡,晚膳的时候青山叫醒十九,为她呈上了丰盛的药膳。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十九简单洗漱过后坐在桌案边上,询问青山,“大人可回来了?”
青山躬身回答,“回陛下,还未曾。”
十九有些担忧的顿住动作,青山忙劝慰道,“陛下安心,午间的时候单怀回了一趟内侍监,据说是为大人取东西。”
十九想到梦中场景,仍旧无法安心。
青山又道,“大人从未在宫外留宿过,宫门下钥之前必会回来,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两刻,陛下先垫一垫肚子,大人应当即刻便回了。”
十九这才提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只不过她这一顿饭整整吃了半个时辰,还是未见阎温回宫。
喝过了汤药之后,十九有些焦急的坐在桌案边等着。
青山劝慰她去凤床上躺着,十九也确实体力不支,本来想在凤床上靠一会儿,但是这一靠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九又做了梦,梦中她真的是一个女皇,而阎温是她的皇夫,两人举案齐眉,儿女绕膝,白首偕老。
十九是笑着醒来的,但醒来之后已然是天光大亮。
她忙从凤床上惊坐起,在里间招呼青山,可是连叫了好几声,青山却没有回应。
十九是常年在梦中预知危机的原因,对于危险的环境也尤为敏感。
她从凤床上坐起来,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抬手看了看,从手背上起了一层小疙瘩,想到昨夜她昏睡之前阎温未回宫,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也顾不上穿鞋,要下地便朝着外间走。
然而她才从病床上站起来,外间便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陛下可是醒了,那老臣便在此恭候。”
十九脚步一顿,后颈汗毛根根竖立,这人的声音乍一听陌生,但回想一下,十九便在心中对上了号。
是丞相那老狗!这声音她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宫宴欢闹之时,丞相曾与她搭话,十九佯装听不清楚,他曾凑到十九的耳边说过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