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兄不必劝我了。”邵明渊笑笑。
“那万一侯爷遇到让你心动的姑娘呢?侯爷还如此年轻,人生那么长,何必给自己套上这样的枷锁?”
“不会——”
邵明渊想说,不会是枷锁。
他甘之如饴,又如何会觉得那是枷锁?
然而乔墨打断了他的话:“侯爷能保证自己不会心动?”
他的亲友,包括他自己,已经遭受了太多不幸,他不希望邵明渊也如此。
乔墨说出此话,邵明渊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捏着银针一本正经威胁他的少女身影。
一生不会对别的姑娘心动吗?或许很难做到。
他不是圣人,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也许在某个时候便会怦然心动。
然而,也仅止于此而已。
一个人很难控制住瞬间的心动,却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邵明渊坦然笑笑:“舅兄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想,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孑然一身,随心就好。”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跨过亲手杀妻的坎儿去娶妻生子,那么就算世人都觉得孑然一身凄凉寂寞,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
“舅兄,之前你怀疑黎姑娘有蹊跷,我已经安排人着手查探黎姑娘这些年的经历了,等出了结果——”
“不必了。”乔墨自嘲一笑,“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死死保护的东西已经交了上去,如今身陷大牢,容貌尽毁,还能有什么让人图谋的?
“还是查查吧,这样都能安心。”
虽然他直觉相信黎姑娘没有图谋,也勉强认可了黎姑娘天资绝伦能模仿他人笔迹的能力,可是午夜梦回,想着那封家书,心底深处又如何能做到全无疑心呢?
那一点点疑心,就足以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咳嗽声响起:“侯爷,时间差不多了。”
邵明渊站了起来:“舅兄,你放宽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还有,黎姑娘医术高明,她给你的药丸记得吃。”
邵明渊出去后,乔墨无声笑笑。
还说不会对别的姑娘动心,难道那傻小子不知道,他对黎姑娘的信任已经非同一般了?
乔墨这样想着,便把之前乔昭强行带给他的荷包拿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荷包一角,顿时便无法再移开。
荷包角落里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鸭子,绿色的鸭子眼直直望过来,好像在与人对视。
这个荷包——
乔墨手一抖,快速把荷包打开,里面除了躺着一只小瓷瓶,还有一张折叠好的素笺。
乔墨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素笺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落款:阿初。
这是大妹乔昭的笔迹,也是黎姑娘黎昭的笔迹。
而阿初是大妹的小字——
乔墨猛然站起来,冲到铁栅栏前,扬声道:“侯爷——”
狱卒走过来,态度还算客气:“乔公子还是坐回去吧,冠军侯早就走远了,如何能听得见?”
“不知冠军侯有没有提什么时候再过来?”乔墨万分后悔刚刚没问这句话。
狱卒哭笑不得:“乔公子,您以为这地方是茶馆,想来就来呢?这里是天牢,冠军侯能来见您都是托了人情的。我实话和您说吧,就在冠军侯之后寇尚书也来了,都没能进来看您呢。”
乔墨表情呆滞坐了回去,死死抓着手中荷包久久不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黎姑娘给他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是大妹名字的由来,“阿初”则是大妹的小字,黎姑娘是想暗示什么?
还有那个荷包,在荷包一角绣绿眼鸭子的习惯是大妹独有的!
乔墨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否决。
不可能有如此离奇的事!
字迹可以模仿,大妹的小字以及习惯同样可以被人知晓,就连大妹的生辰八字最初都是给过靖安侯府的,若是被人拿到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世上,只要有心,许多秘密便不算秘密了。
乔墨背靠着牢狱潮湿阴冷的墙壁,用理智说服着自己,可另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在心中响起来:乔墨,你如今一无所有,狼狈至极,黎昭又能图你什么呢?
乔墨摊开手,默默盯着看。
还是说,一把火把他的家烧得干干净净的幕后凶手认为他手里还有什么东西?
若说有,便是那本账册了。
不错,那账册虽然被他呈给了天子,然而凭借着过目不忘之能,他早已把账册上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