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渊翻身下马,走进府中。
出乎意外,乔墨已经起身,正等在那里。
“舅兄怎么就起了?”邵明渊疑惑扬眉。
乔墨笑了笑,不动声色问道:“是不是案子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是乔家尚在人世的唯一男丁,终于看到家人大仇得报的希望,自是辗转反侧,如何能安然入睡?
乔墨时刻留意着动静,察觉邵明渊深夜离府,一颗心早就悬了起来,只是他生性沉稳,在旁人面前自是不会显露出来。
邵明渊闻言点头:“是遇到点意外。”
乔墨暗暗攥紧了拳头。
担心乔墨着急,邵明渊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刑部衙门深夜走水,烧了不少资料,包括那两本至关重要的账册。”
乔墨一怔,喃喃道:“这是意外?”
邵明渊面色如雪,冷笑道:“自然不是意外,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这个时候追究其他是本末倒置。好在那本有关邢舞阳与当地官商勾结倭寇的账册昭昭曾经看过,已经背了下来。相较之下,损失了另一本贪污军饷的账册就不算什么了。”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最恨的本来就不是邢舞阳贪污军饷,而是勾结倭寇逼起民乱与兵变。
乔墨听了扬眉一笑:“大妹把账册背了下来?”
邵明渊与有荣焉,素来沉稳的将军大人在大舅哥面前竟不自觉带了那么一点眉飞色舞:“是,昭昭很是厉害,借着昏暗光线翻看一遍,就全都记下了。”
“呃,这样啊——”乔墨挑眉斜睨着邵明渊,意味深长问道,“昏暗光线?”
邵明渊一滞,很快反应了过来,故作平静解释道:“当时我们为了避人耳目,夜里去的乔府……”
乔墨淡淡道:“妹妹毕竟是女孩子,侯爷以后夜里还是不要带她到处跑。”
居然还跟大妹叫昭昭,叫得如此亲近,是这小子脸皮太厚了,还是在他鞭长莫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邵明渊咳嗽一声,忙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等他与昭昭定了亲,再想见昭昭就可以光明正大了,要什么夜里?
他是那种夜闯香闺的人吗?
乔墨听邵明渊这么说,抿了抿唇,顾及着乔昭面子到底没有再追究,转而笑道:“另一本账册,侯爷也不用担心。”
“嗯?”邵明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乔墨的意思。
乔墨笑了:“另一本账册,我也背了下来。”
邵明渊怔了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居然不知说什么好。
人家这才是亲兄妹,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将军大人忽然开始为将来担忧了。
要是他与昭昭生了孩子,记性没有这么好——那必然是随他啊!
忽然觉得压力很大怎么办?
邵将军愁得抓了一下头发。
“那我这就把账册默写出来。大妹那边——”
邵明渊回神,没有迟疑道:“等天亮了我再给昭昭送信。”
乔墨想了想,颔首:“也好,大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觉。”
大妹目前的身高堪忧啊。
这样一想,乔公子又对眼前觊觎妹妹的臭小子满意起来。
好歹还记着让妹妹多睡会儿,应该是个懂得疼人的。
“舅兄穿件大衣裳,外头冷。”邵明渊忽然道。
乔墨眉眼平静看着邵明渊。
“账册至关重要,我带你去刑部衙门,当着三法司长官的面默写。”
邵明渊说得委婉,乔墨心里却是明白的。
乔家大火即将翻案,如果李神医能治好他的脸,来年春的会试他是定然参加的,如果顺利考中,那么他就会正式踏入仕途。
三法司长官是朝中重臣,这个时候让他们看到他的价值,且欠下这份人情,对他将来的官场之路无疑是大有好处的。
乔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很诧异,不是诧异别的,而是诧异邵明渊这份心思。
他的这个妹夫,实在与世人眼中的武将不同。
虽然家人惨遭横祸,甚至亲身体会到了当今天子的荒唐冷酷,乔墨却对官场没有畏惧与逃避。
他是乔家仅剩的男丁,官场再险恶残酷,他也必须走这条路,重新撑起乔家的门户,为两个妹妹遮风挡雨。
乔墨体质弱,披了一件黑色貂皮大氅与邵明渊一同赶到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寇行则见到乔墨一愣:“墨儿,你怎么来了?”
张寺卿与左都御史视线落在乔墨已毁的左脸上,带着点说不出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