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不急于一时,乐心握着手机回家,在院门口,却见贺文骏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乐悦家不仅在村子的最后面,若是严谨一点说,怕是与村子隔离了。据说当初,乐悦爸爸和她大伯两兄弟分家的时候,好的宅基地都被她大伯占去了,最后,只能在村子尾的耕地上建了院子和楼房。
所以,贺文骏站在那里,肯定是在等着她。
“你为什么假冒乐悦?”
贺文骏倒是干脆,见到乐心,也不绕弯子,直接问。
斯文俊秀的贺文骏,穿着短袖衬衫,露出的手臂上隐约浮现出肌肉。隔着一层眼镜,他的情绪被遮掩,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内心不平静。
“我就是乐悦啊。”乐心好意提醒,“你去村子里问问,看着乐悦长大的那些人,谁不认为我就是乐悦?除了你。”
“现在不流行众人皆醉我独醒了,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乐悦,你认为我是假冒,那就不可能是大家错了,而是你,”乐心纤长的细白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位置,“你,这里坏了。”
贺文骏脸色青白,“你到底是谁?”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极具有压迫力,跨前了一步。
“你奶奶刚死,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追问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无知少女的身份,中国人都是很讲孝道的,你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根本就不算个人。”乐心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看你这样,是想跟我动手?我完全不在怕的,好吗?我一根手指头,分分钟能戳死你,信不信?”
显然,贺文骏是不信的。
乐心冷哼了一声,动了动手指头。随即,贺文骏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拳大力地打在腹部上,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险险稳住脚。腹部的疼痛,剧烈而迅猛。贺文骏的眼镜偏了,他弯着腰,粗重的喘息着。
“疼吗?”乐心柔声问,“我看看啊。”
贺文骏抬起眼,便见到一张血盆大口迅疾地朝他而来,尖牙利齿,似是要将他一口吞下。“啊!”他大叫一声,反射性地往后退,左脚绊倒了右脚,摔坐在了地上。
乐心轻声嘲笑:“怂!”
印章附和:“怂!”
她进了院子,大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
乐心不怕在贺文骏面前表现异常,渣男一个,见一次打一次一点都不为过。就算他视她为妖魔鬼怪又如何,咬她吗?
村子里没人认为她不正常,那认为她不正常的贺文骏才是真的不正常。她就喜欢贺文骏这样百口莫辩的憋屈模样,憋死他!
贺文骏坐在地上许久未动,他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极不正常。而他更能确定,他看到的那血盆大口绝不是幻觉。他曾保有一丝希望的想过,这个看起来陌生的乐悦,可能是以前的乐悦整容了。其实,不可能的。若是乐悦真的整容了,村里其他的人为什么察觉不到?最诡异的是,明明是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村子里居然没有人能发现面前的人不是乐悦,这才可怕了。
乐悦死了,他亲眼看到的。凄惨极了,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直愣愣地向上望着,死不瞑目。
贺文骏内心撕心裂肺的痛,那些记忆是他深埋在心底,不愿触碰的,它是他懦弱而肮脏的明证。是他害死了乐悦。
他闭了闭眼,敛去汹涌的情绪。
面前的乐悦,是假的。这个假乐悦绝对不是人,是妖物,她要干什么?
贺文骏拿出手机,找到一个他关注许久的微博,发了条私信:“大师,救命!”
乐心经过月季花那里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她快走过去时,才听到乐悦幽幽的呼唤:“哎?”
“什么事?”
乐悦吭哧半天,“你……去帮我看看我奶奶?”
乐心:“不问问你那被我揍了的前男友?”
乐悦:“……”
“还没表白呢,不算前男友。”乐悦语气空洞地道。
然后就没有表白了,她死了。
“奶奶现在肯定从别人口中听到乐悦回来了,你去看看她吧?”乐悦恳求。
乐心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趁着晚上。
“奶奶身体不好,我鬼气太重,接近她对她不好。”
乐心断然拒绝:“不去。”
乐悦:“……为什么?”
“为什么?”乐心提醒她,“因为我要学习,马上要考试了,你早上还叫了我起床呢。我的竞争对手都在学习,我岂能不学?”
想考老师的不是乐心,是乐悦。
乐悦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当一名教师,她从小听着爸爸唱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歌曲,长大后真催发了当老师的念头。高考后还没来得及填志愿,她就死了。她觉得自己死后鬼魂滞留人间,最大的可能便是愿望未实现。
乐心初来人间,人生地不熟。说是来接任土地神,但土地神没有凡间承认的身份,也无住所。
刚死成鬼的乐悦与乐心交换了条件,乐心取代她,成为乐悦,以她的身份在人间行走,住她家的屋子,种她家的地,但乐心也要代替她去上大学,毕业后报考教师。
“考教师,还是去看你奶奶?”
二选一,乐悦沉默了一会:“看我奶奶。”
乐心提醒道:“我不善良,我也不会觉得你多孝顺,为了见你奶奶一面,放弃愿望。乐悦,你记住,我不会对你予取予求,我不是你的谁。更不客气的一点说,跟你交换条件,都是我看得起你,所以,别妄想得寸进尺。”
“我再问你一遍,是去看你奶奶,还是考教师?”
乐悦沉默更久:“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