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凉迟疑着接过,书页上头还残留着林胥身体的温度,她挽了挽鬓边的发,轻缓一笑:“多谢表哥挂心了。”
林胥望着她精致秀气的眉眼,心间一动,而后没忍住揉散了她随意用木簪挽起的发,他似乎格外钟爱她一头秀发。
“温凉,先留在这里,而后你我一同回江南,可好”
他到底问出了口,可话还未落就后了悔。林胥眼瞧着顾温凉唇畔温软的笑意从残血般消融,最后尽数归于冷漠。
顾温凉瞧了瞧手里的古籍,到底忍住了没有将它重新放回林胥的手里。
这些日子,林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却仍是日日里来寻她吟诗作画,蒸茶煮酒,其中所费的心力她都知晓。
江南是个好地处,可惜她所愿之人并非林胥。
左不过又是一场辜负,可就算是辜负,她也断不要沈徹之外的人。
“林胥。”顾温凉出声轻缓,这次并没有唤他表哥。
林胥垂立在双侧的手紧了又紧,而后笑着艰难出声:“表妹且说。”
“我不知温凉阁失火你在其中扮了怎样一个角色,可还是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只是温凉尚有婚约在身,望表哥自重些。”
这话便是说得极重了。
林胥心里嘴里全是苦涩,却又不知该如何回,近乎落荒而逃。
他连着几日再没有出现,顾温凉欣喜之余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每日夜深十分,她总要悄悄地凑到红烛前翻开那本古籍,从中小心地将敏雪长公主的字眼找出来,然后挨个地卷成小小的纸条,每个字眼只有小指甲盖的一半大小。
再将这些小纸条掩在子悦纯白的毛发之下,最后没了法子,她将烧热的白蜡滴在自己的手指上头,顾不得被烫的灼痛感,将纸条粘了上去。
她生平没有做过这等拙劣荒唐的事,半夜时常咬牙坚持生怕外头守着的人发现动静。
全然不知她这样小心翼翼的一幕全数落在了另一人的眼中。
林胥白日里再不敢直视她清亮的眸子,只想在夜里来瞧瞧她,谁知一瞧,就瞧到了这样一幕。
她第一次开口问他讨要的东西就是那本长公主籍,他便放下手头的事亲自去寻,原以为是仰慕长公主的风姿,却不料她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顾温凉在里头掩唇打了个哈欠,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模样叫林胥眼角泛红,他静静垂立片刻,悄无声息地走了。
顾温凉的想法很简单,她绝不能真的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同林胥日夜相处叫她越发惶惑不安。
子悦生得机灵又有一副好模样,这些日子上蹿下跳的这庄子里的人都已习惯了,前阵子偷溜着出去都要被好一阵检查,这些日子许是了解了这小家伙的秉性,甚少关注它了。
顾温凉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好歹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至于那本长公主籍,是因为子悦到底是只雪狐,不会说人话,便是真的出去找着了顾奕怀和沈徹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死了,而她身边的白狐活了下来。
可若是将这些字样藏在它的毛发间,旁的人顾温凉不敢说什么,可沈徹是一定知晓的。
在江南的竹林里头,沈徹曾将崇晋帝的那幅敏雪长公主画像交与自己观赏。
世上没有这样巧的是,只要沈徹知晓自己没死,那旁的事,皆可徐徐图之。
院外暴雨如注,倾盆而至,顾温凉清润的瞳孔泛出不一样的光亮,她抿唇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怀中躺着一无所知的子悦。
这样的夜里,同样无眠的除了顾温凉,还有林胥。
他身边的侍童也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愤愤出声道:“少主,这表小姐也忒不识抬举了,那日那样大的火你也要进去那破阁子里将她救了出来,为此好几个暗卫被宸王的人错认为江王的人马,皆是丢了性命。”
“表小姐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成日里也没个好脸色,还想着带消息给那禹王。”
林胥蓦地沉了脸,低喝道:“胡说什么”
那侍童跟了他许久,鲜少见他这般模样,虽不再说话,心底却到底存了气。
“派人将那畜生杀了吧。”
许久,林胥方才出声吩咐。
子悦,与子成悦。
真真是碍眼得很。
夜色沈浓,林胥稳稳端坐在软椅之上,闭目冥思。这些时日京都大变,禹王沈徹将京都近乎翻了个底朝天,明里暗里排查无数遍,他每日里都得提防着小心翼翼。
更别提还有一个同样不好招惹的宸王,比之沈徹更为冷静,善于从从各种细节中抽茧剥丝,手段不凡。好在这一对兄弟都将怒火撒到了江王的头上,他只要再销声匿迹一段时日即可。
可与这些事情相比,顾温凉才是他心底最在意的。
江王这次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是唯一可以将她独占的机会,而他自己,身子里的每一处骨血都叫嚣着不想放弃。
哪怕明知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逃离。
林胥猛的闭了眼,不愿继续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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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江王,被太后和言贵妃的擅作主张气得直跳脚,连血都怄出来几块。
偏偏太后还信誓旦旦地用后宫的生存之道说事,气得他当场拂袖而去。
他就是再蠢也绝不会去触及沈徹的逆鳞,同样的手段被太后用了两次,两次都要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还彻底惹上了大将军府,随后沈慎又被言之凿凿的言贵妃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