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都没出声,跟着赵妧的脚步,往隔壁屋子去了。
晏琛仍站在门外,他的眼睛望向屋子里坐着的,那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姑娘。
他见她抬了头,露出一张妆容得体又明艳的脸,然后开了口,喊他一声“晏琛哥哥”。
她...原该是他的新娘。
晏琛迈了步子,走进屋里,他的眉皱着,看着谢亭,声很沉,“为什么?”
谢亭倒一杯茶,递给他,“晏琛哥哥,一路辛苦了...”
晏琛没接茶,他握着谢亭的手腕,“阿亭,这是你与我开的玩笑,是不是?”
“晏琛哥哥是觉得,我会以王谢两家的脸面,与你开这样的玩笑?”
谢亭搁了茶,抬了头,“你离开的日子,我想了许多。你有你的大业,有你的理想...我不愿让你拘于这一方天地,也不愿随你奔走受累。我很抱歉,不曾与你当面说清,只好借今日这个机会,与你说明白——”
她挣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晏琛哥哥,我放手了,你也...放手吧。”
晏琛的心闷闷的,疼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出来了。他看着谢亭...这个他陪了十九年,让他心心念念,不忘的姑娘。
竟然有一天会梳着妇人头,穿着婚服,对他说,你放手吧。
晏琛的手慢慢松开,脚步往后退去,面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他看着谢亭,声有几分哑,“我来的一路上,想着我这次记了那么多战功,陛下一定会赏我。到那时,我想给你挣个诰命,也想求他一道赐婚的圣旨...然后跪在伯父、伯母的面前,让他们把你交给我。”
“我还想着,你那么喜欢穿红衣,那你一定会更喜欢婚服。我会找汴京最好的师傅,让她们给你绣一身,最好看的婚服。”
“阿亭...”
谢亭放在膝上交握的手,用力握着,她抬头,仍是挂着笑,切断了他的话,“如今我已是王家妇,再也回不了头了。”
外面有丫头轻轻叩门,道是“到时辰了”,谢亭轻轻嗯一声,与晏琛说道,“吉时已到,晏琛哥哥,再会了。”
晏琛到底还是走了,谢亭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终于还是哭了。
她很少哭,大抵只有几次委屈的眼泪,也全淹没在了晏琛的衣服里。
谢亭抬着头,听着丫头轻轻唤道“小姐”...她转过头来,拿袖子揩去脸上的泪,换了笑,“无事,替我补妆吧。”
王璋来之前,谢亭的屋子又热闹起来了...她们都是晓得晏琛的,如今瞧的这一回,自也不会傻傻去问,各自转了话题,打起趣来。
等王璋进来,她们这厢是又起哄几句,一面是送着谢亭出去。
最后是由人送来一段红绸,由王璋与谢亭,一人握着一边往外走去。
外头锣鼓通天,王璋与谢亭辞别谢父、谢母,往外走去。
路上,谢亭便轻声与王璋说道,“我该谢你。”
王璋转头,一双桃花眼含着笑,“能得你一句谢,很值。”
等扶谢亭上马车的时候,王璋顺着揩了一把油,还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就请夫人,好好想下谢礼吧。”
他这话说的暧昧,又缠绵,只把谢亭听的红了耳朵,瞪他一眼。
王璋也笑,给她放下了车帘,才翻身上马。
来时热闹,归时也喜庆。
王二郎春风得意骑着马,看着后面那一顶轿子,心下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终于如愿以偿,娶到她了。
锣声慢慢远去,赵妧看着晏琛站在一株合欢树下,看着远方。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淡开了口,“疼吗?”
晏琛看着赵妧,拱手一礼,喊了声“晋阳公主”...
后话却没提,只是眉头深锁,看着谢亭离去的方向。他如今,终于是晓得那日王璋没头没尾说的那句话,“晏大人,你要小心了。”
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疼吗?
疼...
他的姑娘没了,他世界唯一的光芒也没了。他再也看不见,那样明媚,只对他一个人的笑了。
赵妧的纨扇搭在手心,转头看他,“晏琛,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也把谢亭看的太轻了。你以为,你连一个明确的答案,都不肯给她...她会一直等着你?”
良久,晏琛才转头看向赵妧,低垂着眼,“我以为,十九年的相伴,足够说明一切了。是我,来迟了...”
赵妧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
她说不了什么,也不同情晏琛...只是觉着,有些可惜了。
最后,赵妧由四惠扶着上了马车,看着被撩起的半边车帘外,天边的云彩正好看。
她想着远方的徐修,有许多话想与他说。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