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完,便伸手打了车帘。
“表姐。”
赵妧侧脸,嗯了一声?
王珂看着她轻轻笑了下,“阿珂希望归来时,表姐是开心的,高兴的...阿珂亦希望,能与表姐再好生喝一杯,听表姐说一回不回头。”
赵妧握着车帘的手一顿,她的眼滑过王珂带着希冀的眼。她转过头,看着外边天色,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再说话,亦不再回头,迈出马车。
赵妧看着王珂与她笑着挥手,看着马车远远离去。而后,她转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人一马。
她收了笑,负手站着,良久才开了口,“晏将军也在。”
晏琛的眼从那远去不见影的马车上,收了回来。他看着赵妧,翻身下马,与她拱手一礼,声很平,“长公主。”
赵妧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她想起谢亭出嫁那日,他也是这般看着远去谢亭的背影。
如今,亦是。
赵妧仍看着晏琛,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该珍惜什么。
永远都是他以为。
永远都是后知后觉。
往先,他不肯给谢亭一个明确的答案。如今,他又把自己困在过去,不肯睁眼看一看身边人——她原想说些什么,或是好生骂他一回。
可如今,她看着他,却什么话都不愿说了。
他这一生,他爱的,爱他的...如今都已离他远去。而往后的日子里,他终会为他如今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赵妧的眼滑过他的脸,什么也没说,上了马车。
马车外,大雪纷飞。
晏琛仍踏在那雪地上,看着前方,大雪遮了他的眼,让他的视线迷糊不清。
他不知,他今日为何要来?
他只知,他想护着她去太原。
这一路路途遥远,他放不下她。他怕路途凶险,他怕她受了害——他想护她一路,把她安安全全的送到太原再走。
晏琛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到看见那几辆马车,才逐渐缓下来。
就这样吧,护着她去太原。
他不会打扰,她亦不必知晓。
他终归是对不起她的。
她这样一个好姑娘,原该嫁给一个好夫君,与他生下一儿一女...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日子。
是他误了她。
晏琛的手撑在胸口上,可为何...这里会如此酸闷?
闷的,他快透不过气了。
晏琛不知。
雪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一串一串的滑落。
而这茫茫一路,唯有那几辆马车与这一人一马,不停。
第81章 两离知
永安四年的二月, 又是一年春来时。
许久不见的太阳打在那缠在廊下的冰凌子上,透出几许耀眼的光芒来。那冰凌子被太阳一照,便融成水往廊下一串串落着…
赵妧站在窗前,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醺色斗篷, 而她的手仍插在一个兔毛手兜里。
天儿已逐渐转暖,冰雪消化, 日头正好,照出这一方春回大地。
而赵妧的身体, 却依旧如那最寒冷的冬日里...一般冷。
她合了眼, 想起王珂离去时的那一话。
而后, 是那日于禅观问净无师太的几话,“师太名叫净无,却不知何为净?何为无?”
净无师太朝她做了个合十礼, 而后是很平一句,“净为无,无为净。净无无净,是明心见性, 是大彻大悟,是无我,无人, 无众生…是一弹指顷,花开见佛。”
赵妧再问,“何又为执念?”
“执如渊,念如深。执念如深渊…人生所求皆为一个放下, 若能顺其而放,是为放下。若因所求而不放,故为不自然,是为执念。”
赵妧继而又问,“若依师太所言,执念与放下是一正一反。若因所求而未求得,困于此,便是万丈深渊。若放下,便是明心见性,是大彻大悟…可师太区区几句禅语,又如何渡的世人放下?”
净无师太面色依旧很淡,声亦很平,“佛不渡人,贫尼亦渡不了人。世人所求,所放下,是因自救,自明,自放下,与佛无关,与贫尼亦无关。”
她这话说完,便又以合十礼对人,道了句法号,“贵人心中的障,旁人解不了。唯有一话,尚可与贵人说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