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走到王珂跟前的时候,丫头才停了步子。
她看着自得悠闲的主子, 又想起方才长公主府传来的一则消息。心下过了好多回,还是开了口,丫头低了头,轻轻唤人一声, “主子。”
王珂未抬头,她正解到最后几步,闻言也不过轻轻嗯了一声, 道下一句,“何事?”
丫头埋着头,轻声一句,“长公主府传来了个消息, 说是...说是晏将军,晏将军死了。”
王珂抬了头,在这青天白日下,露出一张清淡而又雅致的脸。
她仿佛没听清楚似得,看着丫头,“你说什么?”
丫头仍埋着头,重新道来一遍。
王珂没握住棋子,她手中的黑棋在这白玉棋盘上滚了好几下,还是掉在了地上。
而她素来清明的眼里亦露出几许怔楞,她开了口,带着轻不可闻的声在这秋日下散了出来,“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可丫头不过是递话的,又哪里晓得明明白白。
到最后也不过模糊其词,说下几句是与那战事有关的。
———
长公主府。
王珂来的时候。
赵妧正坐在廊下,她看着阿珂强装镇定下的面孔,却有着掩不住的失魂落魄。
她心下是轻轻叹了口气。
赵妧站起身,是迎了人几步。
王珂看着她,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也不过是轻轻唤她一声,“表姐...”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赵妧握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才又唤了四惠去请人予正堂。
四惠应是,是拘下一礼往外走去。
赵妧便又开了口,继续与王珂说道,“那其中事由我也说不明白,便请了晏琛身边的卫将军过来...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他吧。”
她这话说完,又唤了六顺,是让人随王珂一道过去。
王珂见她一一安排,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必说。她只是与人点了点头,而后是朝人福下一身,为谢人的体贴...才提步往外走去。
正堂已安排妥当。
六扇紫檀屏风后头,摆了一把椅子,是给王珂的。
王珂的面色很平静,她坐在了那把椅子上,尚还保持着名门贵女的风范,双手放在膝上。
是又过了一会,四惠领着那卫将军过来了。
她在堂内福了福身,也未唤人什么称呼,恭声一句,“卫将军来了。”
王珂未说话,是六顺开的口,问着卫将军,“晏大将军是因何死的?”
卫将军拱手一礼,才开了口,“雁门关一役,晏将军领一千将士攻打突厥三千将士,却不曾想对方早有埋伏...晏将军,全军覆没。”
那后头的话是说战事惨烈,便连营中将士见之也不忍睹。
如此种种,一一说来,到最后却化为静寂无声。
王珂坐了许久,用尽了全身精神气,只为把他的话听的更仔细些。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着,良久才开了口,问着人,“他的尸首呢...”
卫将军闻声,也垂了头,话有几分哽咽,“在运往汴京的路上。”
万籁俱寂。
王珂合了眼,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她不再说话,只与六顺摇了摇头。六顺知她的意思,便开了口与人说道,“劳烦卫将军走今天这一趟了——”
卫将军道声“无妨”,这话说完他便又拱手一礼,道声“告退。”
他往外走去,却在走了几步的时候想起一桩事,转身问着屏风里的人,“您是王家的六姑娘吗?”
他这话说完,见屋内丫头面色不好,便忙又开了口,“我并未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有一桩东西,想交于她。”
王珂睁开眼,她开了口,却掩不住那话中声音的几许颤抖,“什么?”
卫将军闻言,便取出一个护身符交于四惠,一面是朝着屏风那处开了口,“晏将军临死前,手中紧紧握着这个。我们几个兄弟攥了好久,才攥了开...这个护身符我们营里的兄弟见过好几回。”
“其实这样的吉祥物件,在营中本就不不少,我们出门在外家中也盼一个平安。只是晏将军戴这个,却让我们稀罕了很久...您没见过战场上的晏将军,那是连鬼神都不怕的人,又怎会戴护身符。”
“何况,他还如此宝贝...”
卫将军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有个兄弟便问晏将军,问他这是谁给的,才能让他这么宝贝...他没说话,可我们谁又猜不出来?”
他这话说完,想起近些年,那人在战场上越来越一往无前,也越来越不顾忌生命。
他终归是叹了口气,与人拱了拱手,往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