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歌坐在藤椅上一摇一晃,手里捧着本书。许风沐走进了些,才发现那是金刚经。
许风沐疑惑,“你要出家了?”
“不是。”朗歌把书倒扣在旁边,眼睛阖起来。
他肤色在满屋子莹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脸上仿佛没有血色。
“阿沐,你闻到没有?”朗歌问。
许风沐点点头,“嗯。”
朗歌慢悠悠的问,“闻到什么,香味吗?”
许风沐走过去,拿起他摊开放在旁边的金刚经扫了眼,发现上面是朗歌的字。
居然还是手抄本,页脚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天知道看了几遍。
他环顾这个苍白到诡异的房间,顿了下才回答,“血腥味,到处是血腥味。”
房间里的血腥味道无孔不入,弥漫着霉腐的腥气。即使被浓重的香料味遮住,那味道还是丝丝缕缕萦绕在鼻息间。
许风沐脸色阴下来,“你的?”
“遇到你之前,我大概每月会用血保养一次房间。”朗歌说的漫不经心,仿佛过去那无数个寂寥的时光对于他来说都微不足道。
许风沐听了,立刻说,“搬出去。”
“好。”朗歌听话的站起来,“搬到你房间行吗?”
“住在这种鬼地方,难怪你会得那么多毛病。”许风沐随意翻了下,发现朗歌的卧室确实诡异。床大的过分,但除了床也什么都没有了。
正对面有一面墙,结构特别不自然。
朗歌见许风沐的目光落在那面墙上,顿了下问,“我可以搬出去,但是我能把那里的东西带走吗?”
许风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朗歌走到床前,打开墙面上的投影灯,诚恳地交代,“我以前想你的时候,就对着这里撸。”
“你对着——”许风沐正打算问他对着一面白墙撸是个什么毛病,下一刻他就说不出来了。
许风沐跳开半步,惊恐的望着那面能让不密恐的人也起鸡皮疙瘩的墙。
墙上的照片深入他生活中的每个细节,有他注意到的,有他没注意到的…
“你…”许风沐呼出一口气,做出总结,“比我想的更变态啊。”
朗歌歪过头,苍白的笑了下。
“你不是早知道吗?我已经无药可救了。”顿了下,朗歌又小声说,“我只有你了。”
…
许风沐从涂家出来,被人请到车上带到郑功成面前时,他不觉得意外。
包厢内只有郑功成一个人,外面守着七八个黑衣保镖。许风沐岔开腿坐在郑功成对面,恹恹的扫了眼包厢内的布置,问,“你觉得找几个保镖,就能拦得住我?”
郑功成挥挥手,把人都遣散,这才开口说,“小沐。”
“呵…”许风沐嗤笑了声,“叫谁呢?”
郑功成望着他,颇为感慨,“你以前的名字,应该叫叫郑多宝……”
这个俗气的名字还真是一点文化底子都没,许风沐抬眼,难得正眼看着郑功成。
可能是由于在医院呆的时间长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事多忙的,郑功成模样明显憔悴了很多,两鬓爬上了斑白。
许风沐难得隔这么近看他,仔细瞅瞅发现自己跟他还真是有些相似,薄薄的唇透着无情寡淡。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所有都弃我而去…”郑功成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当日的无可奈何,说着被欺骗的绝望,说到最后,还是希望许风沐能回来,“我知道你妈的事,你一直怪我。你回郑家,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郑董事长…”许风沐耐着性子听完他的絮絮叨叨,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双眼冷到了低,“你一把年纪了,还挺天真啊。”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现在已经这幅样子里,就希望你回来叫我一声爸爸…”郑功成说着哽咽了,就差跪下来抱着许风沐的大腿,哀求他认祖归宗。
许风沐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毫无波动。
“其实我没有怪过你。”许风沐悲哀的看着他,“你不过是蠢而已,倒也没有大错。许雯也没有怪过你,他只怪自己眼瞎。”
郑功成听到许雯的名字,身体颤了下,哭声更明显了。
“所以,别白费力气了。”许风沐决然的说,“从头到尾,你都不可能在我这里留下什么。”
说完,他甩上包厢门大步离开。外面站着一排保镖,但愣是没有人敢拦一下。
许风沐走出酒店,迎面刮过一阵风。
他停在门口,隔着马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朝自己走过来。
记忆中的朗歌总是有事没事来自己面前晃荡,嬉笑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知不觉,这个男人在时光里卸下一身盔甲,把藏在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展露出来,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许风沐能狠下心打碎他所有的桎梏,却终于在他的脆弱下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