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当初自己走的时候,苏钧也就比这个孩子大一岁,那时候苏钧很瘦,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五岁,还没有这个大的个子。
肖艳的眼角有些湿润,她稳定了稳定情绪,“苏钧,你都这么大了。”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嗯,你回来了。”苏钧声音淡淡的,像是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母子两个人之间,客气又疏离。
二十年不见,苏钧脑子里关于母亲的样子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连基本的轮廓都没有了,肖艳离开的时候,他太小,也才五岁。
虽然苏钧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却也平白的亲热不起来,若是自己欣喜若狂的迎上去,只会无比的怪异吧。
肖艳见苏钧表情淡淡的,看着自己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儿去,终究没有忍住,声音激动了起来,“苏钧,我是你妈妈,我知道你怪我怨我,但是……”
但是,你不能不认我啊。
肖艳情愿苏钧对自己厉声的指责,也比现在的一脸平静要好,这样好像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肖远山这时候开口说话了,“你也知道他恨你怨你,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二十年都不回来,就像是死了没埋一样。”说话间,肖远山的眼睛也湿润了。
“既然你这么多年都没给我们打一个电话,也没问过苏钧,现在回来干什么?!别说他恨你怨念,就算是不认你也是应该的,你想想你对得起谁?”
肖远山红了眼睛,完全是吼出来的。
这些年,没有人比他更担心,他不知道托了多少在外面做事的同乡去问肖艳的消息,问到别人见他都烦了。
而肖艳的音讯刚开始断断续续的还有,慢慢的就杳无音讯了。人活着死了都不知道。
那时候肖远山看到新闻里的不好的报道,都心惊胆战,一晚上睡不着,江河里浮上来的无名尸体,人贩子把妇女拐卖到山区被解救出来了,各种社会新闻都让肖远山担心得不得了,不敢去多想。
曾经肖远山耐不住了,揣着家里唯一的两千块钱也亲自去找过一次,一直到钱用完了,都没有找到人。
直到有个老乡透露说好像在机场附近看到了肖艳,有些像,隔得远,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
要是肖艳的话,那么人应该是出国了。
就这么一直没有消息,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肖远山也只好当肖艳是出国了,至少这样人还是安全的,他也能安慰自己,让自己稍稍的安心。
想到这些年的担心,肖远山就火往上冒,他让李勇把苏钧叫来,就是想听听肖艳想怎么说,当着苏钧的面能有什么解释。
肖艳怔了怔,泪滚了下来,“我以前也想过回来,我不甘心啊,总想活得出息些再回来,到后来,终于有些成绩,又开始担心你们不能接受我,一直犹豫。”
苏钧动了动唇,没说话,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他母亲自己的选择,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肖远山厉声的说话,把达达吓了一跳,他看着在坐的人你来我往的说话,有些摸不清头脑,没心没肺的听得痴了。
“你要是真的为苏钧想过一点,也不会这么做了,说到底是你的自私。”肖远山平时喜眉善目的,甚少和人起争执,这会儿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把肖艳逼得没话说。
自己姐姐的性格,肖远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初肖艳会明知道不适合还和苏应声结婚,不就是赌一口气,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当年离开的时候,不顾一切的远走他乡,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她也许是爱苏钧的,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但是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这么多年,真是一点儿没变。
肖艳的情绪渐渐的平复,她这次回来,就是想修补母子俩的关系,也想弥补苏钧,“不管怎么说,是我做得不对,我对不起你们。”顿了顿,肖艳侧过脸,“苏钧,妈妈其实一刻也没有忘记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只要苏钧重新接受她,苏钧要什么,她都会给的,血浓于水,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那些曾经自己对苏钧缺失,她都会尽力的弥补上。
李勇也听不下去了,笑了笑说,“苏钧过的好不好?你走了之后,苏应声就取了另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双胞胎。他是升初中的那年,在苏家呆不下的,那时候我爸把他接回来,他在床上躺了三天,背后都是伤,被皮带抽的,以后他就再没回过苏家,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也是他自己挣得,苏家没给过他一分钱,你觉得他过得会好?”
肖艳一怔,“我走的时候,不是给他留了一块地吗?怎么会?”
“谁稀罕你的地啊,上次有人出到五百万我哥都没卖,你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你。”
李梅捏了一下李勇,“你少说两句,没大不小的。”她看着肖艳的表情不太好,又说,“那张地契,我们也是今年才知道,你离开之后,房间就锁了起来,除了打扫卫生,谁也没进去过,动过里面东西,是前几个月有人找上门来要买地,我们才把买地的合同什么的找了出来,不过苏钧说是你的东西,要等你自己处理,所以也就没卖。”
肖艳一时候愣在了那里,达达从苏钧的腿上跳了下来,这些大人之间的谈话他也听不懂,云里雾里的没什么兴趣。
达达跑到了李梅身边,“舅奶。”
李梅伸出手摸了摸达达的头发,“怎么呢?”
达达也没什么事情,就叫叫人,这会儿大家聊天,完全没有他什么事儿,所以刷刷存在感。
肖艳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达达,“你叫什么名字?”
“苏知达。”
“挺好的。”肖艳一时半会也没说话了。
达达看着肖艳是陌生面孔,倒也觉得挺新奇,不时的瞅瞅。
苏钧听着客厅里的人,里来我往的说话,反正是三句话不离自己,倒也淡定,他一直也没有插话进去。
苏钧低头看了看时间,快八点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先带着达达回去,不早了,达达明天还要上课。”
不可否认,这确实是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客厅里的气氛太压抑了,他想去透透气。
“嗯,你回去吧。”
苏钧把达达招来,抱在怀里,低头和怀里的人说,“和大家说再见。”
“表叔再见,舅奶舅爷再见。”达达眼睛放在肖艳的身上,顿住了,达达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叫人,看了看自己爸爸,用眼神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