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就站在岸边上,这里的路颇有些泥泞,正是容易滑倒,她的身子不受抑制的往后倒,虽说夏日不冷,可落入河水里也足够她喝一壶的了,她不自觉的幻想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然后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腰间多了一只手,竟将她一下子拽了回来,顾初宁就觉得自己狠狠地撞在了陆远的胸膛上,撞得她鼻子生疼,眼泛泪光。
顾初宁一下子就完完整整的落入了陆远的怀抱,她撞得不轻,鼻子发酸,眼泪都要噙出来了,待最开始的疼痛过后,她就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对劲儿了,呼吸间全是陆远身上的味道,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香味,她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陆远已经是个大人了。
顾初宁一面从陆远的怀抱里抬头,一面闷闷的道:“表少爷……我这就起来……”
还没等说完话,她忽然觉得头皮牵扯的一阵疼痛,她的头发竟然缠在了陆远的衣襟上,密不可分。
珊瑚就看见自家姑娘乌沉沉的发丝丝缕缕地缠在表少爷的衣襟上,她心里跳了一下,古语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竟然是缠在了一起,好不暧昧。
从顾初宁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陆远的下巴和喉结,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顾初宁不自觉咬了唇,好尴尬……
第39章
陆远闲来无事, 这七夕节于他来说并未有什么不同,此次出来也只是因着程临的唠叨而已。
走花架便是程临一力游说的, 待走完花架, 陆远便打算打道回府了,程临又说河边不仅风景好,还很安静, 他知道程临想时时守在他身边好保护他不受伤, 可程临也盼着他出来散心,好过整日里忙着政务, 他这才答应的,故而才在河边瞧见那登徒子欺负顾初宁。
之后的一切就发生的顺理成章了,只不过陆远没有料到,顾初宁竟然会不小心滑倒。
眼看着顾初宁脚下失滑, 整个人向着冰冷的河水里跌落, 陆远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他下意识就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陆远不知所措的揽着顾初宁,他手下就是纤软如春柳一般的腰肢,鼻尖都是她发上的香味,淡淡的,像是草木的味道, 很清新。
陆远低下头看顾初宁,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乌沉沉的发, 还有上面缠绕的素馨花,再往下则是团扇一般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嫣红若花瓣的嘴唇。
陆远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烫, 他立时就松开了手掌,那股子纤软的感觉霎时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丝残感。
陆远知道,他虽然救了顾初宁,但她也撞得不轻,方才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撞击,想必她一定很痛。
正巧这时就听见顾初宁不好意思的声音:“表少爷……我这就出来……”
可下一瞬,陆远就清晰的瞧见了她堆云的乌发缠在他交领的衣襟上,密不可分。
好似空气都静了几分,除了周遭人的说话声,当下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就这一瞬间,顾初宁的脸就由先前的白皙变得现在的红润,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她的脸,还以为她是搽了好几斤的胭脂,红的不像话。
顾初宁不信邪,她又往出拽了一下,原本以为能轻松解开,没想到竟又是一番撕扯的疼痛,她禁不住痛呼出声。
陆远自然就听见了顾初宁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表妹,你现在还是别乱动了,我瞧着现下缠的有些紧,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顾初宁脸上的烧还没褪下去,虽说眼前之人是陆远,是她养大的孩子,但究其结果,如今他已经是个成年的郎君了,更何况,如今是她的头发缠上了他的衣襟。
古往今来,头发便是情感的寄托,有些人断发赠人,以证相思,更有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就算时下风气开放,发丝也是顶顶私密的东西,似这般相缠,实在是暧昧至极。
两个人现下离的极近,顾初宁觉得她甚至能听见陆远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这般近的距离如何自处。
因而顾初宁道:“表少爷,无妨,我瞧着还是使劲儿拽一下,也就掉几根头发,没什么打紧的,”如今这情况才是尴尬。
顾初宁还要动手,陆远却忽然开口:“表妹,我在这儿看的分明,你这发丝缠的极紧,需得好好解开,若是想硬来,那还是拿剪子吧……”这时珊瑚也过来了,她方才都吓呆了,见状就掂起脚仔细看,然后道:“姑娘,表少爷说的没错儿,这还是得慢慢解开。”
低了好一会儿的头了,顾初宁觉得她的脖颈有些酸,慢慢解……那得什么时候呀,她闷闷地道:“珊瑚,你去一旁的店铺里拿剪子过来,左不过是些头发,我头发多,不打紧。”
珊瑚却严词拒绝了,很是严肃的样子:“不行,这可不行,现下可是七夕节,姑娘您说什么浑话呢,现在断发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顾初宁一听也是,她转过头去想,片刻后,她已经想清楚了,还是得慢慢解,至于这解头发的人,自然是陆远了。
顾初宁微微抬起侧脸,看着陆远,小声道:“表少爷……那就麻烦您了……”珊瑚个子矮,如何能解,自然只有陆远了。
陆远果不其然就看见了顾初宁含着祈求之意的眸子,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很像妧妧求他帮忙办事时候的样子,他心微动,脱口而出:“好。”
顾初宁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表少爷了,您快些,我这脖子不好受的紧。”
陆远点头答应以后就有些后悔了,他哪里经过这般女儿家的东西,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过来好半晌才伸出手小心地解头发。
月光清亮,花灯莹莹,故而陆远在上方看的清楚,顾初宁这发丝与他的衣襟缠的极紧,里外缠绕,怪不得她两次硬拽都没有拽开,想来她方才一定疼的紧。
陆远微颔了首,沉声道:“若是疼,就说出来,”他说完就上手解头发了,陆远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虽不知章法,却也知要力气小些,故而整个过程温柔极了。
顾初宁正低着头由陆远接头发,忽然听见了陆远的声音:“若是疼,就说出来。”
顾初宁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想起了前世,陆远也说过这样的话。
前世她是个身子康健的人,上山下河,好不快活,可进了宁国公府以后,就好像进了一座囚牢,暗无天日,直到后来,她染上了病。
那病初使染上时,她没觉出什么厉害之处,只是觉得有些难受,整日发烧,似是着凉之状,她只捡了几剂药吃下去,原以为过几日就会好,没想到这病竟愈发严重了起来。
阿远为她寻了好些大夫,一波来一波走,往日里安静极了的院子里终是热闹了一阵子,可那些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是身子太弱,掏空了底子,凶险的很。
她以前住在乡下的庄子里,见过不少得这样病的人,初时都以为是小病,可后来病势渐渐严重,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她没想到,她竟也染了这样的病。
她以为她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很快便走,可她没想到,她竟然熬了半年。
这半年里,阿远日日下了学就来看她,每天都给她讲学堂里新发生的事儿,还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玩意儿。
那一天,她依旧如常的靠在迎枕上看着外头的景色,然后阿远便回来了。
陆远好似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朵小花儿,对她道:“这是今日份的,我回来时在野地里瞧见了一大丛,开的茂盛极了,”他想,看这花,多有生命力啊。
她接过来,闻见了淡淡的清香:“是素馨花,这花可皮实,哪里都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