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虽然他爹平日里没有表现地很明显,但是叶清浅知道,她爹是很想要一个儿子的,因为只有儿子能够传宗接代,光耀门楣。这一回,他爹也算是心想事成。

对,叶夫人肚子里头的是个弟弟,叶清浅知道的。弟弟出生的时候,爹高兴坏了,名字也是很早就取好了的,叫叶清睿,清是清贵的清,睿是睿智的睿。

只是……原来叶夫人这么早就已经知道她自己怀有身孕了吗?爹也是知道的?那么也就说,那个时候,她是装的?爹也任由她装?只是为了逼她一个人吗?她还真是傻,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呢?明明,自己的身体,应该是自己最了解的才是,她当初有孕的时候,不是也有预感的吗?他们到底,对她说了多少的谎言,或者说,他们对她说的话里头,究竟有几句是真的呢?

爹的回归,意味着她要做好一个‘孝女’,收拾完厨房之后,叶清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头。很快,这间屋子的主人会变成她弟弟,因为她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懂事’的她应该‘主动’地让出这间屋子。

看了眼绣篮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叶清浅伸手将之拿出,轻轻抚过,他们家送到铺子里头的绣帕用的布料都很普通,即便她的手此刻有些粗糙,也带不起什么来。若是丝绸的话,只怕会带起一些细丝。

其实叶清浅曾经听掌柜的说过,绣娘的双手是最需要保护的,不能糙,不然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最下品的绣女,因为即便刺绣的技艺再高超,如果只能绣在粗布上的话,那么便卖不出好价。或许这么说有些俗气,但一件绣品如果连银子都不值几两的话,别的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更有甚者,有些绣娘的手指糙地连绣线都没法分股的话,那么恐怕连刺绣都没有办法继续做了。

叶清浅搓了搓手指,她的手,现在还算细腻,因为她年纪还小。

叶城推门进屋的时候,叶清浅正在配线,虽然她的绣帕卖的价格不大高,且一个铜板都到不了她手里,但是既然做了,她还是想做好的。掌柜的是个好人,她并不想让她为难。

自从她弄坏了那块丝绸之后,婆母就不让她再做绣品了,因为心疼那些赔出去的银子,却好似完全忘记了,她曾经靠刺绣替婆家赚了多少银子。多年没有碰刺绣了,叶清浅很是想念,昨天之所以没有做绣活,并不是她偷懒,而是因为时隔太多年,她有些无从下手,当然,也是灵机一动,想着或许,能让今天突然回家的爹看到些她在这个家里生活的真实状况,但没有用,她或许早就该想到,她爹是不可靠的。从过去到现在,都不可靠。在这个家里,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浅浅。”

叶城的突然出声,让聚精会神的叶清浅吓了一跳,下回若是叶夫人再说她像猫,她是不是能说呢?因为她爹走路没声,而她是像她爹的。

“爹,您怎么过来了?”居然没有继续陪着叶夫人,好生奇怪。

“爹来看看你。”叶城说着,在屋子里头四处看了看。“屋子里头光线不好,你要做刺绣的话,去院子里头做吧。”

闻言,叶清浅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她爹会说,‘做刺绣对眼睛不好,就不要再做了。’原来只是,换个地方做吗?

所以果然,爹说的暖人心的话,就只能暖心一时,从来都是如此。

“没事,女儿已经习惯了。这儿挺好的。”至少没有旁人打搅。

“爹知道你乖巧。你妹妹她,年纪还小,你做姐姐的,大度一些,别太过计较。至于你母亲,平日里你有时间的话,多帮她做些事情,爹在家中的时间少,这个家里还是得靠你。”

多做些事?叶清浅笑了下,她能说,这家中的事,其实几乎都是她在做的吗?洗衣做饭打扫刺绣……叶夫人要做的事,无非就是动动嘴罢了,难道还能累着吗?

清音不懂事?她多想也做个不懂事的孩子,天天吃饱睡睡饱吃,学学亲娘怎么使唤姐姐。可她命硬,早就把亲娘给克死了。

“女儿知道了。”靠自己,叶清浅你要靠自己。

“这个……虽然不多,你拿着买点零嘴吃。”叶城摸索了半天,从腰带里头摸出十来个铜板,塞到了叶清浅手里。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在她心冷的时候,又给她一丝温暖,就这样吊着她。爹,您知道吗?您这样,让女儿很为难。

如果是前世,这几个铜板叶清浅是不会收的,她连卖绣帕、荷包得的银子都能分文不要,这几个铜板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更希望她爹能把这些留在身边,花用在他自己身上。但是现在,她不能不要,她得为自己做打算,她不想再走过去的老路了。不然,重活一次,又再受一样的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谢爹。”叶清浅攥住了叶城放在她手心的铜板,紧紧的。

叶城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被叶清浅看个正着。心微微凉,难道只是做做样子吗?或者,因为她从来没有要过,这回突然要了,所以她爹才吃惊了?叶清浅希望是后者。

“额……这些你收好,别乱花。”

他们家里,会乱花银子的,应该是叶清音才是吧。她就算想乱花,也得手中有银子才行啊。

叶城出门之后,叶清浅闩好了房门。这十几个铜板,让她想起了一件事。这间屋子成了叶清睿的以后,大约是想抹去她在这个家里存在过的痕迹,所以叶夫人找人帮忙把屋子里头的摆设重新弄了弄。

叶清浅使劲地推开了衣橱,这个衣橱是她娘的陪嫁之物。之后,叶清浅努力地在在衣橱后的墙壁上寻找,终于,被她发现了其中一块砖头的不同。

砖块和砖块之间的缝隙不大,叶清浅也没想用手指硬抠,她用了剪刀。慢慢地探进剪刀尖,将砖块从墙里挪出来。虽然有些慢,但是不伤手就行。砖块后头,是一个小木盒,这是她娘亲留下的。

看了好一会儿,叶清浅将木盒从墙中取出,慢慢地将之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支银钗,上头是几朵梅花,可能因为放置时间不短的缘故,整支银钗不似叶清音手腕上的那个银镯闪闪发亮,颜色有些暗哑,有些地方已经镀了一层黑色。但叶清浅就是觉得这支银钗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银钗都好看,因为这是她娘留给她的。

从来都是这样的,娘亲的嫁妆留给子女,这银钗,是她娘亲当年的嫁妆之一。至于其他的,即便不多,也全都变了现,支撑这个家,支持她爹考科举。

和银钗放在一处的,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头写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字迹,是她爹的,她名字中的‘清浅’二字,就是来源于这句诗。

所以后来叶清音才说,这是她的嫁妆吧?只是当她知道她屋子的墙壁之中还有这一支银钗的时候,它已经变了形貌,成了叶清音的一副不常戴的银耳环。

叶清浅现在都还记得,叶清音用那样不屑地语气说着这件事,说她的‘短命娘’吝啬,只留下这么点破东西,连个银镯都打不了,只能打一对破耳环。她不屑的,是她珍贵的。

又摩挲了一会儿,叶清浅将银钗重新放进了盒子里头,塞回墙中,推回砖头和柜子。

刚把第一条帕子绣好,才刚拿起第二条,她房间的门已经被叩响。

“浅浅?浅浅?”

叶清浅放下了手中的活,压了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的肚子,走到门前给她爹开了门,“爹,有事吗?”

“那个……你母亲有些不舒服,晚饭,浅浅你来做,行吗?”

不舒服?一年到头,她就没有舒服过吧?

“好。”能说不好吗?叶夫人虽是女子,也是远庖厨的。

因为爹回来了,所以晚饭会多一些荤菜,叶夫人刚和爹说的不舒服,自然不好在厨房里头看着她,所以……盯着她的就变成了不停地往回吸口水的叶清音了。

“你……你把肉切那么细做什么?都不好夹。”

叶清音见叶清浅把肉切得极细,很有些着急,因为她的筷子使的不大好,只会夹肉块、肉片、肉丝,叶清浅切出来的肉沫,她一般只能用勺子舀,但是爹在的时候,一般要求她们用筷子。到时候恐怕看得到吃不着,自然着急得要死。

“这样才能入味。”肉切得大,三下五除二,就全到叶清音的肚子里头了。叶清浅也不傻,爹在家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粗菜细做的。这样的话,她和她爹都能吃上一些肉,爹若舍不得吃,那是爹的事,她得尽可能地顾自己,爬山可是个力气活儿,她这小身板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