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浅眼神不错,这一抬眼,确实勉强在柳姑娘手上找到了几个针眼,那几个地方,估计是反复被扎,这才留下了些许的痕迹。叶清浅有些感叹,这柳姑娘也是奇人,就没听说针能扎在一个位置上的。
“柳姑娘,为什么您就这么偏爱红绿黄三色呢?如果真的很喜欢这三种颜色的话,至少也得取一整个套色吧,你看外头那些花草,不管是因为光线还是其他,总有颜色渐变的地方,你绣出来的图样如果都是一个颜色的话,那就失了真了。再不然,你让盈袖帮您把绣线分分股也行,这样绣出来的图样会有层次感。”
“我哪里是只喜欢这三种颜色啊,是因为只有用这三种颜色,我刺绣才不会头晕。你看我这手上扎的,是还没用那些个绣线呢,就先晕头转向了,这才扎到的。可疼死我了。”
“晕……绣线?”叶清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从来只听说人家坐马车晕,坐船晕的,没听说还有人晕绣线的。想了想,叶清浅觉得更多的应该是柳姑娘自己的原因,可能她本身就对刺绣不是太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也许也只是一时的。
如何让她改观呢,体会那种绣品从构思、描图、配色,到一针一线做出绣品的整个过程的满足感,想来想去,叶清浅也只有亲身上阵这一个做法了。
“这样,我绣一个简单的图案给您看看吧,看看我是如何从头开始做一件绣品的。”
盈袖在柳姑娘的示意下,给叶清浅备好了针线,至于那些绣线,其实是比较让叶清浅惊讶的,因为配色很完整,几乎涵盖了刺绣所要用到的所有颜色。只是那些绣线一拿上来,柳姑娘就几乎坐到天边儿去了。当然,天边是比较夸张的说法,毕竟这间屋子再大也就那么大,不过她此刻距离叶清浅确实是远的不能再远了。看来确实是对这些绣线心有余悸。
叶清浅先是净手,然后绷绣布,而后复又净手。于喜欢刺绣的人来说,每一件绣品,不论大小,都是她们的心血之作,爱之深,对待每一件绣品就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了。只是十指有长短之分,孩子有偏爱与否,做出来的绣品自然也是稍稍分了等级的。
因为只是示范给柳姑娘看,让她知道绣线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可怕,不要说只是看了,就算用多了,也不会让人头晕之类的。所以叶清浅省略了构图和描图的过程,直接按脑中所想挑起了绣线来。
不得不说,柳府的这些个绣线质量极好,就连分股,都比平时顺畅极多。
柳姑娘在一旁看着叶清浅素手翻飞,绣线已然被乖乖地分成了细细的几股,全然没有她动手时候的淘气模样,再看她穿针引线、手随心动、利落下针……一套动作可称行云流水。
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柳姑娘有些不受控制地慢慢走到了叶清浅身边,看着本来的白布之上,在叶清浅的动作之下,已然渐渐地有了图案,觉得有些神奇。
“小叶子,你都不用描图的吗?”问完之后,又觉得叶清浅这会儿正在刺绣,应该是很专心致志的,恐怕听不到她说话,但不多时,却听已经在换绣线的叶清浅回答道,“我啊,虽然年纪不大,不过绣品倒是做了很多的。有些是反复做的,闭着眼睛都能绣出大概来。所以不描图也是可以的。”
其实说实在的,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叶清浅更喜欢按部就班地做刺绣。这样子的话,在脑海之中构图之后,就能享受两次想法成形的愉悦感觉,一次是构图呈现,一次是绣品呈现。
当你一针又一针的,在布上描绘出来的图案之中填充所想要的颜色,让那个本来略显苍白的图案慢慢因为填充的颜色而渐渐鲜活起来的时候,那种愉悦的感觉,不足为外人道。
“小叶子,你果然厉害。哎呀……我的头好像又有点晕了。”
叶清浅正想说,就算是用了药,反应也不该这么快,一抬头,就看到了柳姑娘有些煞白的脸,与刚才的红润截然不同。本来她还以为柳姑娘说晕绣线的病是说着玩的,或者说是想要逃避刺绣找的借口,没想到……见效这样快。
“柳姑娘,你没事吧?”叶清浅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要起身扶着看似摇摇欲坠的柳姑娘,她这一起身,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也似有些踉跄。如果她刚才是蹲着的话,那么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可她刚才是坐着的,那就很不正常了。她刺绣从来都是坐着的,从来就没有因为久坐而头晕的毛病,况且她刚才坐着的时间也并不长。
“姑娘您没事吧。”一旁的盈袖很快发现了柳姑娘的不妥,疾步冲了过来。将柳姑娘扶远坐好之后,盈袖有些生气地看向叶清浅,“我们姑娘早就和你说了,她会晕绣线的。姑娘的这个毛病,我们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你偏不信,现在好了,你看看我们姑娘,这小脸儿白的。”
盈袖的话虽然很冲很不好听,但叶清浅知道,她这也是忠心护主。
叶清浅想要说些什么,但此刻,她的头也有些晕,有些说不出话来。缓了缓,叶清浅终于能开口了。
“柳姑娘,恕我直言。你这绣线,只怕是有些问题。”
“绣线有问题?怎么可能?咱们府里的绣线都是专门去秀坊采买的。那儿的绣女用的什么绣线,咱们采买的就是什么绣线。秀坊的绣品都有送到宫里去的呢!要是绣线有问题,那绣坊里头那些人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柳姑娘这会儿也算缓过来了,“小叶子,你可能误会了,有问题的不是绣线,是我。我这身子啊,时好时不好的。可能就像我娘说的,我做不得这些事。”其实柳夫人说的是,‘我们家闺女就是个富贵命,这些个下等的活计,还是让别人去做。’但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可能在叶清浅跟前说。
这事要让叶清浅说的话,她一时也说不清。于是只能道,“柳姑娘,这些绣线,能给我一些吗?”
她这儿才说完呢,一旁的盈袖就笑出了声了。
“我说呢,我们府里的绣线那都是顶好的,怎么可能有问题,原来……是您看上了?您看上了早说呀,咱们家姑娘这么欣赏您的手艺,赏赐您一些也是可以的。”
“盈袖!怎么说话的!”
“姑娘,她分明就是看咱们府里的绣线好,想要得一些,这才故意说它们有问题的。您想想,要是真有问题的话,她怎么还要呢?”
叶清浅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这些绣线,就当是我买的,行吗?”
“哼,你这银子,还不是咱们家姑娘先前给你的,也没做什么活儿,就白得了……”
“盈袖你先出去。”
“姑娘?!”
“出去。”
“是。”
“小叶子,丫鬟不懂事,你别生气。”
“没事。”叶清浅明白,这就是身份的差异,柳府是官,她是民,升斗小民。
“这些绣线,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上。摆在库房里头,也浪费了。”
柳姑娘的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叶清浅好似听出了一些什么来。或许柳姑娘是相信了的,相信了盈袖的话。也对,毕竟盈袖是在她身边伺候的,能在主子跟前随意说话的,想来也不止伺候了一年两年了。和她这个刚认识的相比,柳姑娘自然该更信盈袖一些。是因为她小家子气,看上了这些个绣线,所以编了个有些站不住脚的好理由。但柳姑娘毕竟是大家闺秀,还是很有涵养的,不会像盈袖说的那样直接,落她的面子。
“不用太多,每样拿一些就是。”既然都开口提了,既然难听的话都听了,那么不拿一些,她还真是吃亏了,叶清浅不无乐观地想。
出了柳府的大门,叶清浅觉得周身有些寒意,天气明明这样热,也许寒了的,是她的心吧。但她无愧于心,她也没想用这些绣线做什么,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至于如何不对劲,她不知道,总会有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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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绣线
叶清浅对着柳府门口的石狮子站了一会儿,转身才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人在喊,“你等等!等等!”
叶清浅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不紧不慢地,直到被人抓住了胳膊,有些疼,叶清浅才刚回过头,看清抓着她的人是盈袖,就听盈袖脱口道,“你怎么回事儿啊,越叫你,你越走,是真的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叶清浅不想回答这种说不清楚就可能会吵起来的问题,于是只问,“你拉着我,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