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似乎,是因为没人想到,这时依旧有人要和盛夫人唱反调:“我不许她走。”
盛森渊的态度非常坚决:“她对我有什么坏影响?别人能做的她也能做,她还做得更好!”
这地图炮开的……
古列越发期盼老爷夫人大发慈悲把元娘送走了,越快越好。
盛老爷把桌子拍得哐哐作响,“荒唐!”
“渊儿,别任性,爹和娘都是为你好……”盛夫人转头劝起儿子。
“她没问题,凭什么让她走?是我把她带回来的,我就要让她留下!”盛森渊道。
“你还小,不明白。”盛夫人叹了口气,知道儿子这是打算耍赖了。是啊,儿子一向听话懂事,什么都做得好,她都忘了他也才十六岁。盛夫人扭头打量元娘几眼,她依旧用清澈的目光与盛夫人对视,即使她已经听到自己和盛老爷要将她送走,元娘的眼力依旧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但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这才是她必须离开的理由。“你担心她,是不是?你放心,她是你带回来的,在府里也待了这么多年,我们当然不会教她受苦。”
“夫人!”盛老爷紧张地喊了她一声,怕她心软。
盛夫人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会给她找个归宿,庄子里有些年轻管事,我选一个不错的,给她准备一笔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下半生也有个依靠,如何?”
“不行!”盛森渊否决的态度更加激烈,“她还没及笄,成什么亲!”
“那就去庄子里住几年,等她及笄了再……”
“不。”盛森渊打断她的话,看向盛老爷,“爹,您刚才不是说要奖我?”
盛老爷凝重地点点头。
盛森渊立刻指向元娘:“那我要她。”
元娘沉静如水的目光中终于有了微微的波澜,大少爷正指着她,总算有一个她能解读的动作了。元娘回望过去,当目光相撞的片刻,盛森渊给了她一个眼神,这是二人间默契的暗号。元娘一直能感觉到空气中压抑的气氛,而这种压抑或多或少缠绕在她身上,元娘可以尽力忽略它们,却无法真正完全规避那些恶意目光的影响。直到盛森渊看她一眼,从她内心滋生的恐惧便倏忽间消散了。
元娘定定地望着她,毫无掩饰地表露她的安心。
盛老爷与盛夫人见到,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
“她?不行。”盛老爷没有心软,甚至冷笑了两声,心中的念头更加坚定。
“夫人,找两人带她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送去乡下的庄子。”
如果连一个傻子都能给他的儿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就更不能留。盛老爷不在乎儿子身边有个红颜知己,只要盛森渊能安心在学堂读书,别去眠花宿柳,那就算盛森渊要把清凉院的所有侍女全部收房,盛老爷都不会反对。但是,一个傻子?连不够聪明的仆人,都不应该成为主人的近仆,何况是个傻子?
盛老爷平时很好说话,可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么,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元娘!”盛森渊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要让别人误会你,告诉我爹,你不是傻子!”
他唤了两声她的名字,祈求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想让你走……”他低声说。
“你现在教她,有什么用?”盛老爷摇摇头,“够了,到此为止吧,别再继续闹下去……”
“老爷。”一个女声突然响起,“您不要误会,婢子不是……傻子。”
元娘很久没开口,突然发声,音色有些滞涩,但她确实为自己辩解了。
“您看!”盛森渊马上走到元娘身边,将手放在她肩上支持她,“她刚才是被您吓的!”
“是吗?”盛老爷怀疑地打量元娘几眼。
他见过傻子,眼歪口斜,痴痴呆呆的。像元娘这种只是眼神有点呆的“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刚从那个告密者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第一想法就是不信。但那人说,试试便知,她的语气很笃定,所以盛老爷才答应她姑且试试。元娘没说话,他之前确实很失望。
当初,他带着盛森渊去郊外打猎,盛森渊不见了,回来时拖着一个篮子,当时他连走路都磕磕绊绊,没想到居然把装着一个婴儿的篮子拖回了营地。盛森渊当时才两岁多,根本说不清楚话,所以他们至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篮子。盛老爷派人去附近找过,没有尸体,便猜测这篮子的女婴是被丢弃的。
那时,他和盛夫人差点想将她收作养女,不过当时他们都还很年轻,怕再生一个女儿,一碗水端不平,加上盛森渊很亲近元娘,便留她在儿子身边做侍女。
他并不讨厌元娘。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误会,他倒不是不能知错就改。
不过,得再试试。
☆、斗艳
“你安静,不许插嘴。”他首先警告盛森渊。
盛森渊不管他,抢着叮嘱元娘:“你别老是一紧张就不说话,我爹问你什么,你就乖乖回答,别让他再有什么误会,要不然,他就会逼你走,你就不能继续留在我这了,知道吗?”
“你给我闭嘴!”盛老爷瞪了他一眼,“我逼她走?”
“……”盛森渊居然忍了。
盛老爷都没想到,今天儿子不抬杠?
按往常,盛森渊倒真有可能反驳一两句,但他刚刚才“荒唐”地闹过一场,如果继续还嘴,说不定会弄巧成拙,让盛老爷对元娘更添恶感、于是盛森渊乖乖地闭嘴,回到原位,正好是元娘一抬头就能对视的位置。他坐下来,朝元娘眨眨眼。
元娘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你听好了。”盛老爷道,“我问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何意?”
“嗯?”元娘再次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盛森渊张张口,又忍住。他想,父亲的问题,恐怕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