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卧房行吗?我看不见了。”元娘请求道。
笑声重新响起,微不可查,但元娘有一双好耳朵。她默不作声,没有催促,直到她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有人愿意帮她。她忙说:“谢谢你。”
元娘感觉到抓住她手的人正在拉着她走,全无怀疑地跟了上去。她眼睛还是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闭着。也许在卧榻上躺一会儿会好,又或者等盛森渊回来,他总有办法。想了很多,可是带着她向前走的人依旧没停下。从院子口走到她的卧房,什么时候有这么远了?
元娘好奇地问:“现在我们走到哪了?”
牵着她的人还是不是说话,但突然停下了。
“到了?”元娘问。
那人慢慢走近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吐出两个字:“到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用的气音,元娘没法分辨说话的人是谁。
短暂的沉默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向她,元娘感觉到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把,她顿时失去平衡向后栽倒——“扑通!”是水!她背后是水!元娘慌张地扑腾起来,“唔!”
元娘在水中浮浮沉沉,呛了好几口水,直到她撞在一根石柱上,慌忙抱住,才终于能把头从水面露出去。她先拼命呼吸了几口气,环顾四周,这里是个养鱼的池子,距离清凉院不远,盛森渊偶尔会来这里钓鱼玩……等等,她能看得见了?
她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座桥的桥柱,它横跨在养鱼池上。
推她下水的人已经不见了。
如果这里是养鱼池……
元娘冷静下来,慢悠悠地站稳,挺直背,这才发现水面仅到胸口。如果她站直,就不会淹死。可之前她看不见又太慌张,拼命拍水失去平衡才差点害死自己。元娘有些郁闷,但没再继续发愣,从池子边爬上岸,湿淋淋地往清凉院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她隐约能听到笑声,但她一查看,笑声便消失了。
人人都若无其事地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仿佛是她疑神疑鬼。
但她偶尔能够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
“你看元娘那个样子,真狼狈。”
“好好笑!”
“果然是傻子。”
“这种人也能留在府里吗?”
“太给少爷丢脸了。”
元娘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尽力无视那些声音,回到清凉院,扫地的丫鬟还在扫地,但扫帚在抖。
扫帚自己当然不会抖,是肩膀带动它抖。肩膀也不会自己抖,是丫鬟们在笑。
元娘目不斜视地走回卧房,将门关紧,面无表情地脱掉湿透的衣服,拿毛巾擦干身体,换上新的侍女服。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重新把头发解散,抹干,扎好。
她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把扔在地上的湿衣服装进木盆里,抱去洗衣房。
在洗衣房,没人笑她。
毕竟,当元娘面无表情时,很有气势,也很能唬人。这里都是犯错受罚的丫鬟,就算隐约怀疑她脑子有问题,也不敢学别人玩什么落井下石。她们熟悉这四个字,但她们通常扮演的是被砸石头的人。
和元娘说话的小丫头很老实,接过木盆答应洗完了就给她送回去。
元娘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从小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给她。
盛森渊说麻烦别人时也要给点好处,元娘问该给什么好处,他就给她这个荷包。
小丫头本是怯生生的,看见碎银子眼睛一亮立马收好,露出大大的笑脸转身走了。
少爷真是教得对。元娘感叹道。
等她再回到清凉院时,扫院子的小丫鬟们终于完工了。
六个人,扫了两个时辰,可见有多仔细。
桃花把六人排成一排,一齐教训:“连扫地都做不好,府里养你们有什么用!”
元娘朝她走去,在她背后叫了一声。
桃花没回头:“有事?”
“我要跟你说话。”
桃花翻了个白眼,“都滚吧。”
把小丫鬟遣散,她扭头问:“我跟你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吧?”
“刚才是你推我。”元娘道。
☆、流言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陈述,元娘只是告知桃花而已。
在她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回忆她听到的笑声,想了一路,她很确定那笑声是桃花的。府里的侍女们平时说话声音很像,都是细声细气的,这是典型受过训练的声音。但人笑起来总是很难控制自己,大部分人的笑声都不一样,其细微的差别,元娘可以分辨,桃花的特别尖。
“你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桃花自然否认。
“那个笑声是你的,是你带我去水边,把我推下去。”元娘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