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可能是第一次记这么多内容,睡了一觉,竟然忘却不少。郑婵这份准备,倒是真的恰合了沈朝元的需要,也确实帮了大忙。如果没有郑婵,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去学堂也照样是丢脸的份,幸好有她在……
至于郑婵为何要对她这样好,什么都替她打算,沈朝元不曾多想,只觉得她既然对自己的母亲忠心耿耿,那么再将剩下的忠诚交到自己身上,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经过早晨的自觉念书,加上郑婵及时送上的一杯温茶,沈朝元稍微困顿的精神回转不少。
早饭也是郑婵特意去准备的,几碟素菜,粥是白粥,郑婵不知道沈朝元喜欢咸口还是甜口,除了拿小菜,也拿了一小碗糖。样子看上去清汤寡水,但不愧是“御厨”的手艺,小菜爽口,连普通的白粥都带着异乎寻常的香味。
沈朝元吃得饱饱的,上路。
首先坐上轿子,因为出发早,这次不用赶时间,扛轿子的人便慢慢地走。
出了正月园,沈朝元看了一眼轿子的方向,当即转头问郑婵:“这方向好像不是去马场的?”
“不错,昨天是认人,不是正式课程,正式读书的时候,上午先读经义,下午再学琴,棋,画和骑术。等您学完琴棋画和骑的基础后,便可以挑选您喜欢的课程做细致学习,越往后,学的课越少,学的内容越精。”郑婵道。
沈朝元一一记住。
边听,她一边拿出纸来看,反正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偶尔路过几个王府侍卫,远远见到轿子便找地方躲避了,路遇然后打招呼这种事是没发生的,她坐在轿子上,也不怕有人会看到纸上写的字。轿子两边也走着人,右边是郑婵,左边是青薇,这次没把杨柳带上,郑婵是换了她的名额。
照理说没人上课时带着教导姑姑的,但她不是昨天上课“紧张”嘛,请郑婵作陪,很合理。
青薇看起来似乎对她不断从怀里拿出来那张纸不感兴趣,连一眼都没多看,老实地盯着前方。郑婵对她的表面很满意,除了欣慰之外,又有些担忧——她确实喜欢青薇这种人,若说教导,当然是教青薇更容易,偏偏自家小姐喜欢的是从丰城带来的杨柳,至于那个,滑头又好奇心重,也是半个“孺子不可教”。
郑婵当然不能插手去管小姐喜欢用谁,只好独自郁闷。
各怀心思下,轿子平稳地走到学堂外停住。
沈朝元走下轿子,定了定神,将纸悄悄传给郑婵。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还清白
沈朝元低头检视自己的衣着,完美。
青薇拿出书本,走在她左后方,不错。
郑婵在右后方,神情板正,十分沉稳,很好。
将一切都检视过,沈朝元才迈步踏入书房,她今日好像太兴奋,来得太早,学堂里清清静静一个人也没有,连坐在第三排的那四位侯府千金也不在。沈朝元大感意外,“我今天难道是第一个到的?”
“来得早,您正好能静心练字。”郑婵没有休息的意思,立刻着青薇研墨,她则铺纸。
两人是第一次合作,却有如训练过无数次,搭配得宜,迅速完成。
沈朝元刚转个身,纸铺好了,墨磨好了,连笔都被郑婵捧在掌心,“小姐请用。”
她还能说什么?
那就用吧。
沈朝元从郑婵手中接过笔,在砚台上蘸了蘸,落笔写字。
写第一张纸的时候,沈朝元手还有点不利索,她心里老是挂念着那张小抄,还有即将在课堂上发生的事。如果夫子不提问怎么办?如果她突然脑子空白,全忘了怎么办?如果他出的题跟她小抄预备的答案无关,她还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但是一张张大字写完,她的心竟然奇妙地静了,她沉浸在流畅的书写中,两耳不闻外事。
直到一声咳嗽,吓得她回过神。
沈朝元一抖,墨点落在纸张,这一篇算是白写。但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佘平敬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学堂,她再看看右方,再往后看了几眼,延陵郡主、沈朝夏、沈朝定,那四位侯府贵女……人竟然已经来齐了,都静静看着她,没发声,但嘴角上挑。
“你很用功,不错,不过本夫子要开始上课了,你先坐下,把东西收起来。”佘平敬道。
“是,夫子。”沈朝元坐下,把笔也搁下,至于卷起废纸,都有青薇代她完成。
郑婵看向沈朝元,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轻声说:“小姐,认真上课。”
沈朝元点点头,再低头去看面前书案,纸全撤了,换上了课本。
佘平敬翻开书卷,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随着他朗朗读书声响起,课堂里越见安静。
沈朝元听着听着便入了神,佘平敬没读一句,就将其中的意思讲解一番,如果昨天上课也是这样,她昨天就不会出那么大的丑了。不过,沈朝元也暗暗警惕起来,她不能单纯只预习第二天的内容,得多多拓展知识,将所有经义文章都拿出来多读多看,尤其是那些释义,统统要背诵下来,这样才能更好地应付佘平敬的考问。
既然她已经答应郑婵,要隐瞒自己其实根本学不会只能硬记的事实,就得做得更好才行。连佘平敬没教过的,她也知道,这就不会让人疑心她只能背诵却无法理解了。毕竟,一般人也很难想到,怎会有人记忆力那么好,却连理解一句话的意思都做不到。
沈朝元稍微走神,又很快将注意力找回来,集中在课堂上。
为了表示她的决心,她目光灼然地盯着佘平敬,那种热切的注视,直让后者脊背发冷。
在上课途中,佘平敬偶尔也会停下,复习之前讲过的句子。
“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有哪位学生还记得这句话的意思?本夫子之前已经讲过,希望你们不要这么快就忘记。”
学堂里响起一串笑声。
佘平敬笑盈盈看向延陵郡主,等她作答。
斜刺里却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夫子,这句话的意思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