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戒北这才回头,绕着她走了一个半圆,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衣服挺正式的, 就是一双脚,鞋子早不翼而飞了, 可怜巴巴地踩在地上,十个脚趾头不时翕动两下, 不安分地翘来翘去,把她牛逼哄哄的气势硬生生拉低了一个档次。
方辞被他看得不自在:“看什么看?”
方戒北抬手接过随员递来的鞋,摆在她面前:“是不是你的?”
方辞还不愿意承认呢,支支吾吾不开口。
方戒北点点头,作势要给随员:“去丢了。”
“喂喂喂!”方辞急了,一把抢过来,“丢了我穿什么啊?”
方戒北说:“你不是说,不是你的吗?怎么知道合不合脚?”
方辞语塞,过了会儿,期期艾艾地说:“我试试不就知道了。”她撒谎的时候,眼睛就到处乱瞄,方戒北都笑了,摊摊手掌,示意她赶紧试,自己抻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了。
方辞把鞋子放到脚底,也不管穿不穿帮了,利落地一左一右踩了进去。
方戒北抱着肩膀说:“嗯,挺合脚的。”
方辞暗暗翻了个白眼。再装?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连忙看腕表,都9点27分了:“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
方戒北起身过去:“迟到什么?”
方辞:“我跟老师来参加一个新型医学材料的交流会的,听说是9点半开场。”
方戒北抓住了她的肩膀。
方辞火了:“你干什么?”
方戒北心平气和地说:“你老师事先都不跟你说吗,这个会议是下午5点开始,一只到晚上9点才结束。”
“啊?”
方戒北被她傻呆呆的表情逗乐了,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鼻子,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确认般点了点头:
“没看会场记录表吗?这次交流会要持续一周,生物科技、林业、医学都有,林林总总参加人员不计其数,光是一个医学,就有很多项目,课题也不胜枚举,没准你们这一场还要延后。很多领导也要过来视察调研,没有个顺序,岂不是乱套了?”
方辞这次,是真的愣在了原地。
——杨教授根本没和她说过。
方戒北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等了,先去吃饭吧。”
“有饭吃吗?”方辞来的时候都听人说了,会场周围都封闭了。这地方不是可以乱闯的,这次会议,也只开放了西厅和周边的三个院落,其他地方都封着呢。
方戒北问她:“知道没饭吃,还不带点儿东西?”
方辞不说话,心里想,杨教授真是太不负责任了,这些都是到了会场,旁人好心告诉她的。还别说,为了赶车,早上起得早,街头连个早餐摊都没有,她就啃了一个玉米,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伸手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肚子很应景地响了一声。
方戒北没忍住,笑了出来。
方辞不大乐意了:“有什么好笑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嗯,不好笑,真的不好笑。”
方辞:“……”
后来,方戒北领了她东走,出示了特别通行证后,两人出了一道小门,沿着一条碎石子小道一直走到了外面。
没有几步路,方辞已经不认得路了。
晨光揉碎了铺在远处的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澄亮如镜。岸边苍松翠柏,人烟罕至,偶尔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安静到只有脚底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你认得路吗?”方辞不确定地问他。
“你也可以自己回去。”他语气很轻松。
——这是吃准了她已经不认得路了——方辞恨得牙痒痒。
出了丛林,才见到条像样点的油柏路,方戒北把她推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自己上了驾驶座,载着她沿着湖往东面绕去。
不过几分钟时间,到了饭堂,天上还下起了小雨。
方戒北下了车,在门口撑开一把黑雨伞,轻轻抖了抖,弯腰开了后座的门。
方辞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角度,是她仰视他,却莫名感到了一种虔诚。他白净的脸擎在清冷的细雨里,被狭隘的车门禁锢了视线,向她遥遥递出掌心。
方辞停顿了会儿,把手放入他的手心,隔着粗糙的手套,借了点力,在车门站稳了。
饭厅里没有人,炊事员都歇着。方戒北去后堂跟师傅商量了几句,不一会儿,三菜一汤上了桌。菜色挺普通,但是香味不普通,红烧肉炒得油光发亮,一整脸盆的青菜蛋花汤,管饱。
方戒北给她擦了擦筷子,递给她。
方辞已经吃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却一粒饭都没有掉下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