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先搁着我,我早上都喝了三大碗了,你们这是生怕我厕所上的不够多啊。”
方戒北有些讪,放下了碗。
方辞笑起来,嗔怪地说:“怎么说都是一片心啊。”她趴在老爷子手边,低头蹭着老人家的手心,像一只讨好邀宠的小猫咪。
老爷子爱怜地揉着她的额头:“还是小辞好。”
方戒北对方辞说:“爷爷常常念叨,你怎么总是不来看她。你那医馆也没有什么事,多来看看吧。”
在老爷子面前,方辞还是给他面子的,不过没跟他说,只看着老爷子说:“爷爷,我一有空就过来,我保证。”
方戒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空气,心里空空的,很难受。不过,他向来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见她这样,也识趣地退去了楼下侍弄花草。
老爷子睡下后,方辞下了楼,到了庭院里。
方戒北背对着她,弯腰给一盆绿牡丹浇水,洒得很细致,水流不多也不少,能很好地被花吸收,又不至于满溢而死。
这种小心翼翼的细致呵护,让方辞有些恍惚。
他浇完花回过身来:“……你下来了?”
方辞点头,冷淡地看着他:“爷爷睡了,我下来走走。”
“吃过了吗?”
“还没。”
“这边没有饭馆,我给你下碗面吧。”
方辞就没拿正眼瞧他,姿态放得很高:“我不饿。”
“别闹。”
方辞讨厌极了他这种自诩为长辈的语气,看似平淡,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他把她当什么了?他的小猫小狗吗?
她抬头仰视他,可气势半点儿不弱:“我说不吃就是不吃。就算你去下了,我也不会吃。你以为我是童珂,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为什么你又要提她?”方戒北心里难受。
方辞冷笑,走近他,咄咄逼人地瞪视着他:“她是你的心肝宝贝,不能提吗?”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我跟她没有什么。”方戒北也被她的无理取闹激起了几分意气。他冷着脸,把洒水壶的塑料柄紧紧攥在了掌心里,神情都是绷着的。
方辞却乐意看见他这样不开心:“如果没有,怎么她每次叫你,你就爸爸地过去呢?你说没有,可咱大院的人可不是这么想,这么说的。他们都说,她是你的红颜知己,你的心肝宝贝,你跟她,就像伯牙与钟子期一样,比我这个艳俗的床伴重要多了。”
——终于说出来了——方辞充满恨意地望着他。那些年,那些闲言碎语,就像阴暗的苔藓,不断在她四周繁殖,把她团团包围,让她连喘口气都如斯困难。
方辞微微喘气,身体都在颤抖。
方戒北聪明没有见过这样对她,把那些恶意的、难以启齿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揭开了自己最痛的伤疤。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愤懑,她的伤口在流血,他忍不住伸手扶她。
方辞却后退了一步:“你不要碰我!”
“对不起。”
“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一点也不想听。”方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喜欢跟那些人打交道,不喜欢解释,这些我都替你承担了。可是那天,你为什么又和童珂走了?方戒北,你不觉得你欺人太甚了吗?”
“……”
方辞失笑,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不屑地说:“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而已。”
他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如今她这样指责,也都是事实,他亦无法狡辩什么,便只能说:“小辞,我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你。”
“哥,我还能再相信你吗?”她慢慢后退,退入了庑廊的阴影里。
明明人还在那里,可方戒北只看到了屋檐垂落下来的阴影,他伸手想去抓,却只摸到了她的一片衣角。凉滑的布料在他掌心快速拂过,稍纵即逝,等他回神,她已经走了。
方戒北没有办法说什么。他心里也一片清明,哪怕说出童尧的事情,又能怎么样?方辞是那么孤傲乖戾,哪怕全心全意爱着他,从不避讳对他的爱意,她也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折腰。
她在乎的,只是客观事实。
而这些,恰恰是事实,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抹去的。他只能承受。
可是哪怕彼此怨怼,互相伤害,也比她无视他的存在来得强。
第041章 回家
下午的日头盛了,方辞就有些困倦,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找了个位置就躺了下来。旁边也没什么来盖,只好将就着,像只虾米似的蜷缩起来,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方戒北进来时,她已经呼呼大睡了。
睡相是真的差,两只脚岔开着,一只搭在沙发一边,一只伸出了沙发边缘,要挂不挂地垂在半空。
曾经有一度,方戒北说过她,女孩子要坐有坐相睡有睡相,她这样太没规矩了,让外人看到不好。她答应地很好,回头照样阳奉阴违我行我素。
方戒北都拿她没办法。
他走过去,在沙发边上坐下,把她的脚放回沙发里。
可没一会儿,她使劲一蹬,又伸了出来。
方戒北皱起眉,简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去另一边捞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却被她一巴掌挥开,翻了个身,把屁股对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