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看了眼她的背影,悠悠说:“方大少,你家的佣人好大派头。”
方戒北说:“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叫什么劲?如果她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回头让李嫂换人。”
听听这语气,多漠然,乍看好像是不跟沈罗菲计较,宽容得很,仔细一品,是毫不在意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世上,能被他放在心上的还真没几个人。
“别,我只住一晚,哪里能劳烦您换人呢?”方辞转身进了门。
方戒北随后进来,在她身边弯下腰,替她整理床褥。方辞还生着气呢,一把就扯过了被子,抱在怀里:“出去。”
方戒北只好说:“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叫我。”
他走了,方辞又有些不舒服。
她使劲□□那被子,烦得很。方戒北听到动静,在敞开的门外敲了敲门板。方辞没好气地回头:“没见过整理床褥啊?”
他弯了弯眼睛,眼底流露出笑意,似乎是把她那点儿端着拿着的劲儿都看穿了。
方辞有些无地自容,瞪了他一眼,操起手边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死方戒北,让你笑!”
他轻轻松松就伸手接住了,闭上眼睛,放在鼻息下轻嗅,仿佛在回忆记忆里的味道。分明是挺风流的动作,他做来却一派自然纯粹。
方辞啐他:“呸!下流胚。”
方戒北笑了:“你这张嘴儿,再过一万年都是这德行。”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这会儿她倒是笑了,得意地扬扬眉毛,“要不要我给你回忆回忆?我可不止是嘴毒啊,还记得第一次被我拖着去捅马蜂窝那事儿吗?”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方戒北从小持重,很少干同龄孩子那些不着调的事儿。可方辞来了后,她就常拖着他去干。方戒北没办法,只好上了她这黑船。
方辞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敢干,那次和隔壁的小胖子攀了梯子上了树,那了根烧火棍就把马蜂窝给捅了下来。
她吓得掉头就跑。彼时方戒北在公园里散步,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原因,当机立断,抱住她就跳进了旁边的一条人工湖。
就是这样,他俩也被蛰了个满头包。
可谓印象深刻。
那是方戒北二十多年来,屈指可数的丢脸事。
“想什么呢?”方辞问他,“在心里骂我?”
方戒北知道她就是这样,他以前就习惯让着她了,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下去吃饭了”就下了楼。
方辞丢下被褥,上了个洗手间就下了楼。
饭菜很丰盛,饭桌上,老爷子不断给她夹菜。方戒北坐在旁边,也给她夹她喜欢吃的东西。
几个人谈话是,三句里有两句都不离方辞,叫旁人看了也眼热。
拐角的地方,沈罗菲拉着李嫂的女儿周宜雨耳语:“你在这儿呆得久了,熟悉她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怎么跟个正牌小姐似的?她不是外面来的吗,怎么瞧着比方颖这个正经孙女还得老爷子喜欢?”
他语气里那点儿酸气,隔着空气都能闻到了。周宜雨的胃里忽然有些作呕,盯着方辞看了好一会儿,垂眸,冷淡地说:“她本来就是小姐,你以前没见过她,但总听说过吧?她是咱们大院最漂亮的姑娘,就算在整个燕京,那也是鼎鼎有名的。”
周宜雨想起年少时的一些事情,沉默了会儿,才继续说:“她性格活泼,玩得开,很受欢迎,不止是咱们大院,在这一带知名度都很高。以前周边几个大院熟悉的结伴去京西跑马场,她总是拔得头筹,性子傲,谁也不让,大家伙都叫她‘小公主’,意思是谁也不能惹。”
而方戒北,在那些年,一直都是她的保护神,不管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闯了什么祸,回头可怜巴巴地跟他一通撒娇,他就什么都替她扛。
第043章 这一家子人
吃完饭,天色还早,老爷子对方戒北说:“带小辞出去走走吧,这都多久没回来了?熟悉熟悉,以前的老朋友也都见个面,打个招呼。”
大家伙儿都知道,老爷子这是变着法子让两个年轻人亲近亲近,也让方辞多多走动,想唤起她那些旧时候的记忆,多少让她念点旧情。
她一想起来,没准就不好意思走了,舍不得走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呢,也没人点破。
“走吧。”方戒北比方辞早一步起身。
方辞抽了餐巾擦了擦嘴巴,跟老爷子招呼一声,转身和他一道出了院落。
路灯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修长的影子在路面上被拉得更长,像扭曲的幻影。方辞低头看着,踢了踢脚,数了会儿绵羊,有些百无聊赖。
方戒北说:“你刚刚之吃了半碗饭,我记得你以前一顿起码要吃两碗的。”
方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看到你,就想到童珂,就没什么食欲了。”
方戒北知道她和童珂水火不容,也懒得劝她。
方辞见他不搭话,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到了体育馆,场中几个光着膀子的在传球,有家属区的孩子,也有警卫连的兵,她在台阶上就坐了下来,看得有滋有味,就差捧桶爆米花来啃啃了。
方戒北皱了皱眉,弯腰就把她拉了起来,转身往来时的地方走。
“干嘛啊你?”方辞推搡他。
可他手里的力道,可不是她能挣脱的,气得方辞狠狠跺脚:“你松不松开?方戒北,你松不松手?”
闹了两下,她就静了下来,只拿一双冰冷漆黑的眼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