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介绍信和工作证,小梁的父母已经是放下了大半个个心,再一看那个带着钢印和皮面儿的证,小梁的父亲吓了一跳,不敢打开里头紧看,立即小心客气地还给了程冬至,脸上浮起了笑容。
他咋说也算是个小干部,比家里另外两个人都有见识,自然一眼认出了那是啥玩意。他皱眉,责备女儿和妻子道:“你们俩怎么回事?人家张同志大老远的过来,就只顾着说话,连碗水也不倒!去,昨天你三姑不是送了点水果过来吗,还不快去削皮切块儿送上来!”
都是人精,几乎是瞬间明白什么意思,忙分头去忙活准备了。
小梁的父亲一改之前微微端着的架子,很热情地劝说程冬至往藤椅子上坐了,还不住地客气:“咱们家里地方小,也没啥好东西招待,张同志不要介意啊!”
程冬至不置可否:“我也不是来做客的,这就是碰到的个缘分,把这表卖了我就走,身上的差事一大堆哩。”
“那是当然,当然!现在物资吃紧,你们部门的工作也很不好做?真的是辛苦你们了。不知道张同志来丰林市这边出差,是长期的呢,还是短期的呢?”
“这个得看上头规定,我也说不清楚。”程冬至皱皱眉,像模像样地拉着腔调。
小梁的父亲不死心,不住地想办法套些内部消息,可是程冬至硬是滴水不漏,什么有用的都没说,除了防备心强,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啊!
小梁的父亲有些失望,但从而也更加坚信了程冬至伪造的身份:不愧是当干部的,这心理素质和政治素养,就是不一般!
最后一点阻拦消失后,小梁的母亲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一样,很快就把钱拿出来给了程冬至,并极力坚持要求留她吃饭:“咋说我们也是沾了张同志你的光,这顿饭你不吃可不许你出门!俗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买卖讲究的不就是个缘分吗,说明张同志和咱们有缘呀。我听女儿说你在这边没啥熟人,以后要是来丰林了,尽管来咱们家打尖儿歇脚,不要见外!”
小梁的父亲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可不是吗?张同志你喝不喝酒,咱们一起好好喝杯,就当是新认识了个朋友!”
程冬至本就有此意,假意推了几下后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家人十分欢喜,慌忙筹备了一桌还算看得过去的客饭,还弄来了半斤散酒。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和陌生,从家务事扯到时下事,俨然是十分熟惯的老朋友关系了。
小梁的父亲红着脸,大声地说:“实不相瞒啊大妹子,我家这个姑娘在中三路那边的百货里做事,也算是有点人脉关系,平常也能给家里留点东西,可丰林就这么大块地方,东西实在是有限。就说这手表,我家还有个儿子在外头工作,前些时找了个对象,那对象啥别的不要,就指着要外国表,钱啥的都好说,现在这外汇券多难弄啊,还想着是不是要攒几年呢,得亏遇着你了呀,不然这儿媳说不定半路就飞走了!”
小梁的脸猛地一沉:敢情这表是给未来弟媳买的?!
她很不高兴,却什么都没说,无论她平时再怎么受宠,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没用。
倒是小梁的母亲注意到了女儿的不高兴,忙问程冬至:“张妹子,你那边还有没有女式的外国手表呀?价钱啥的好说!”
程冬至沉默了很久,就在小梁和她母亲快要失望的时候,才幽幽地开口了:“你们不把我当外人,那我也对你们说实话——外国表我能给你们弄到,其他的一些紧缺物资我也能弄,我敢拍胸脯保证这些东西来路正当,不是偷来抢来的,是光明正大买的,单位分配的。价格么,也不会贵到哪去,总之比黑市的要便宜稳妥。我不管你们拿我这儿的东西是自己用还是转手卖,只要求一点,你们不许把我的身份对外声张出去,只准你们家这三个人知道,不然泄露出去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梁家人像是被忽然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都傻了眼。
这年头,炫耀自家“能耐”的方法有很多种,然而最要紧和直接的,还是能在这个物资短缺的时节拿到好东西,这比什么都有脸面!要不然,为啥那么多人希望自己家里出个售货员呢?
费心费力找工作评职称,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挣工资拿福利,让一大家子吃饱穿好吗?梁家也算是能温饱的级别了,可再往上一点很难,熬得人心痒痒。
做梦都想不到,居然有幸遇上了这么个大贵人,以后要是能源源不断弄来外头难买到的好东西,无论是自己用还是送人,甚至是转卖,这内里将来的好处让人简直不敢接着想,怕笑出声来!
小梁的父亲激动得不行,头点得和鸡啄米一样:“放心大妹子,咱们这是交换赠送,不是那转售倒卖!说出去咱们也没大错儿!”
小梁的母亲也兴奋得脸都红了:“那可不是?现在家里但凡有个靠谱亲戚的,谁不沾点儿好处呀?又不是那伤天害理的大罪,没见着为了这个抓人的,大家都这么干,老大不说老二!”
小梁在狂喜之余又有点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不打那占便宜的小算盘了!不知道张姐会不会心里疙瘩呀?
她连忙站起来给程冬至敬酒,恭恭敬敬地:“张姐,以后有啥我帮得上你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和我客气!咱们啥关系?不说那外道话!”
第124章
程冬至接过对方敬来的酒一饮而尽, 小梁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大家都放心地笑了。
吃完饭后, 程冬至故意假装在褡裢包里找手表,实际上故意把包打开得很大,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果然,小梁的母亲眼睛都直了:好家伙, 居然这么多雪花膏和蛤蜊油!女儿在百货做了这么久也才给她弄过一瓶, 这个张妹子包里竟然随随便便就放着五六瓶!而且包里还有老多其他好东西呢!
小梁的父亲注意到的则是那一盒盒的高级烟,其中竟然还有著名的大中华!这比他平时用来摆阔的大前门还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哇!这个时候的大中华是特供烟,只能在指定的地方限量购买, 不存在票这一说,大多数手里有闲钱的人都是托买得到的上司代买。以前小梁的父亲就在顶头上司的衬衫口袋里看到过,那上司还是从自己的上司那里求买来的,平时都不敢抽得太快, 每天就吸半根过过瘾。
他眼睛几乎要发出绿光, 搓着手, 讨好地问:“大妹子,这些烟你卖不卖啊?我平时也没啥别的爱好, 就好抽两口这玩意儿,要是不卖就当我没说……”
程冬至说:“包里这些是我打算拿回去的员工福利,本来没打算卖, 你们要是想要的话我就先卖给你们, 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急着带走。其他烟都好说, 你想包圆儿都行, 就是这个大中华我只能卖你一包,以后也不会经常有,这东西不好弄哇。”
大中华香烟不是在阳光百货买的,而是阿则给她的,当时给了她两包,说是让她拿回去给王卫国抽。程冬至才不会便宜王卫国呢,她转手就把这两包中华放进了系统,然后去百货买了两包大前门给王卫国,王卫国也抽得怪高兴。
她复制这些中华牌烟也不是为了卖,而是作为一种身份和能力的象征与佐证,主要用来打消他人顾虑的,作用和那个工作证差不多。咋说也是生产量极少渠道也极少的特供烟,卖出去大量了不好交代,一年出去个两三包问题倒是不大。
小梁的父亲大喜过望,恨不得打块板儿把程冬至供起来,连连道:“一包就太给面子了,实在是太感谢了,大妹子,你叫我说啥好?哎呀!”
就这样,程冬至成功卖出了两条进口女式手表,五瓶的雪花膏和七盒蛤蜊油,两只钢笔,一块丝巾,十几包高级烟和两小瓶精装玻璃瓶粮食酒。由于买的东西太多,梁家人手里的现钱一时不够还差一点儿,正打算出门找熟人借,程冬至很大方地大手一挥:“下次再给我也是一样,都是互相知根知底的,不怕你们跑!”
小梁的母亲也是会说话的人:“我们咋舍得跑啊,要怕也是怕张妹子你跑哇!张妹子你可得答应我,以后要经常来!以后你手里有了啥货打算卖,一定要先告诉我们啊!”
“一定,一定。”程冬至笑着说:“你们想买点啥,和我打个招呼,我能想办法的就给你们弄。”
“好好,那就太好了!!”
尽管梁家人各种苦留,程冬至还是坚持没有留宿,背着空了许多的褡裢包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梁家人就激动得互相掐了对方一把,生怕这是一场梦。直到确定痛感还在,桌上的东西也没消失,他们才切切实实地认清,真的是遇到贵人了!
梁家人不傻,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东西拿来自己享受和炫耀倒是其次,如果拿出去送人的话,那可能带来的好处可就是难以想象的啊!多少亲戚好友同事缺这缺那的,指不定哪天就救了人家的水火之急,那可是钱也换不来的大恩,积少成多,以后梁家咋地也能腾腾起来了!
小梁的父亲当机立断,决定举全家之力留住张同志这个金娃娃:“孩子他妈,过几天你去乡下亲戚那边走一趟,想办法弄些新打的粮食回来搁家里存着,下次咋地也要让张妹子吃上一口新粮!闺女,你去和你姑她们打个招呼,以后有啥好点儿的肉和菜都给我们家留着点神,只要张同志一上门,咱们就必须好吃好喝的把她给伺候好了,决不许说一句错话惹人家不高兴,知道了吗!”
“那肯定的呀!爸,你就放心!对了,张姐说除了钱她也要全国粮票,我们是不是得留着点神多找熟人们换一点?”
“那肯定的,人家做的是全国各地到处出差的工作,当然缺全国粮票,我们替她多多地攒一些,也叫人家得点儿我们的好,念念我们的情!别光给几张鱼票,那玩意儿在咱们这又不值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