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实在是太谢谢了!”
程冬至到过谢后,拿着图踏上了出县城的土道。
实在是太荒凉了。万阳县已经足够衰暗,可越往第三大队走,就感觉人气儿和生机似乎就散得越干净,一切精华的源头都聚集在那个小小的长途汽车站了。
眼下又是初冬,贫瘠的土壤里啥都没有,道路两旁也没什么树,偶尔起一阵风就灰土漫天的,看着颇有些末日电影里结尾画面的意思,程冬至走着走着就产生了几个终极疑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走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程冬至累了,看看四周没人,从系统里拿出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吃喝了一会儿后,看看天儿,决定弄辆自行车出来骑过去算了。
反正这个地方视野毫无阻挡,观察情况很容易,出现啥不对就把车收起来,来不及收就撒谎,总归有办法的。即便要冒着点儿风险,她也不愿意走过去了,按照这个路况和天气,阿则怎么样不清楚,她是一定会没了半条命的!
程冬至挑出一辆颜色大小都不太显眼的山地自行车,抬腿坐了上去,唰地一下子骑了起来。
荒凉也有荒凉的好处啊!
这样飞快地踩着车踏,享受冷风吹在面上的感觉,以及一望无际的荒野,是程冬至很久没有感受过的畅快了,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托了自行车的福,程冬至在天黑前就到了检票员所说的供销社。她老远瞅着出现了一个像房子似的东西就立即下来,收起了自行车,奋力地走了过去。然而直到走到房子前才发现,这个供销社是锁着的,没人。
程冬至迷茫了一会儿,正在思索该怎么办,一个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棉袄的年轻女孩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好奇地问她:“你是新来的?”
程冬至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忙摇头:“我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
“我找赵二狗。”
“你找他做啥子?”
“我弟是知青,在他家里哩,我来看我弟。”
“你弟?”女孩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程冬至一圈,半晌才说:“你怕是找错人了?他家里没有像你弟的知青。”
“那就是隔壁家,可能我弟给我寄信来没说清楚。”程冬至连忙解释。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看程冬至这白白净净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坏人,就说:“我带你去看看。”
“那敢情好,多谢啦!”
女孩带着程冬至七拐八弯的来到了赵二狗的家。路上的时候,程冬至得知,女孩是赵二狗的侄女,这个大队里赵是大姓,很多都是同宗的亲戚。程冬至为了感激女孩带路,掏出一颗糖给她,女孩收下了,话也更多了些。
“看你的穿戴,是城里人?”
程冬至想了想,老实回答:“本来是乡下的,这两年进城里了。”
“进城有什么好,还不是又下来了嘛。”女孩叹息一声,又有点羡慕:“不过怎么说也是进去过一遭!”
程冬至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笑。
赵二狗不在家里,下地干活去了。留在家里的只有一位头发花白走路直喘的老太太和两个顶小的娃娃,本来她们都站在门口用疑虑的眼神打量着程冬至,在收下她恭恭敬敬送上来的见面礼——一包甜糕后,便放下了戒心,不但引她进了屋子,还给她倒了一碗热水。
这个时候,肯给吃的的,都不是坏人!
在缺粮到极端的情形下,又是这样淳朴落后的村庄,一包甜糕比什么花言巧语或者工作证介绍信都更能证明程冬至“好人”的身份。
老太太虽然喘,可脑筋还很清楚,在听过了程冬至的描述后,直摇头:“你找错了,我们家没有这样的后生,就一个比你大的,还是个女娃子。”
程冬至有点急:“那大队里其他人家家有吗?”
“那就不知道了唻。你等我儿子回来,再慢慢问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赵二狗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再加上程冬至个头小,缩在角落里不容易发现。赵二狗在桌旁坐下,闻道了一股和平常截然不同的香气后抽了抽鼻子:“娘,今黑弄了什么?香的狠。”
“家里来客了,这不,她带了一袋子好面儿来。人还没找着呢,就吃了人家带的粮……”
赵二狗和儿子儿媳,女儿,以及住在他家里的女知青范琴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角落里还蹲着个人。在被介绍后,程冬至连忙走出来,笑着说:“赵叔你好。”
赵二狗借着昏暗的灯光瞄了好半天,诧然无比:“你找谁?”
“我找我弟,他叫邵清则,赵叔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程冬至满怀希望地问。
赵二狗也摸不准,他本来就不太容易记名字,他问范琴:“你们来的这批娃娃,有叫这个的吗?”
“没有。”范琴也是很诧然。
程冬至心里一沉,不过转念一想,阿则这个孩子心思沉,说不定怕人找到他故意改名了呢?不过样子总改不了的。
“就是差不多长这么高,白白净净的,很秀气的一个男孩儿……”程冬至踮起脚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阿则的身高,范琴摇摇头:“这么出挑的个头我肯定能记着,真没这个人。”
程冬至愣了。
赵二狗问她:“你为啥子摸到我家来了?你弟和你说他在我家?”
程冬至摇摇头:“没有,我弟是背着家里人下乡的,死都不肯说自己在哪儿,就寄了一封信回来。这信是旧的,前一道写的地址就是你们家,我还以为他是从你们家拿的信封……”
范琴很同情程冬至,也能稍微明白她的感受:“那还真是凑巧了!二狗叔,你家里的信封借给别的大队的知青没有?”
赵二狗也摇头:“我家存着的信封就三个,都放柜子里了,这东西好些年没人用,咋会有这蹊跷事呢?”
范琴说:“要不二狗叔你去看看,说不定是哪个拿出去了,又转手借给别的大队了。”
赵二狗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立即去房里看了,没多久就拿着三个信封给程冬至瞧:“都还在,你那个信封不是我家的。”
程冬至仔细对比了一下,信封的材质是一样的,可数目和字迹都对不上。赵二狗仔细看过了程冬至拿出来的那个信封,表示自己并没有收过这样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