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在她心里,对贾敏充满了感激,她虽是丫头出身,但是跟在贾敏身边,原就比寻常下人体面,衣履簪环攒了三四百金,出嫁时贾敏又另备了一份嫁妆,到了金家,金家上下并不敢小瞧她,和金凰的日子过得甚是和乐,出来进去,谁还当她是个丫头呢?

因此,金家打点送给林家的礼物,皆是她给金夫人出主意,往往极得贾敏心意,今儿这匣子南珠瞧着简薄,实际上都是浑圆精致,一般大小,极为难得。

贾敏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一瞥,忽而欣喜一笑,说道:“前儿花朝节时,你们已送了许多,今儿又送,哪里用得完?玉儿便是每日换一件新衣裳,也穿不完这么许多。倒不如将来留给你的儿女。”

晴空听了,面色顿时一红。

金夫人笑道:“真真夫人天生的火眼金睛,今儿随老爷小叔来扬州,一是巡查在扬州的生意,二则便是来向夫人报喜,弟妹如今已经坐胎四个多月了。”

晴空在贾敏跟前的体面非同小可,又能说得上话,自打她进门后,他们家每年都往林家送东西,外面都知道他们得了林如海的庇佑,虽然林如海并没有对他们家另外大开方便之门,但是生意依旧渐渐平顺起来,寻常官吏不敢相欺,有什么好生意总能先想到他们家,除了依旧比不上薛家外,在金陵的其他商家却都比不上他们了。

不过,据说自从薛老太太去世后,薛老爷近年来身体欠佳,前些年守孝,又不大往外面去做生意,若不是他十分厉害,下面都是能人,只怕薛家的生意早不如从前了。

金夫人心中喟叹,到底是百年之家,纵然不如从前,势力也比他们大些。

听金夫人说薛老爷不好,贾敏倒有些诧异,忽然想起这薛老爷正是薛王氏之夫,王夫人之妹婿,如今亦是儿女双全,不由得问道:“怎么一回事儿?我恍惚记得薛老爷如今和我们老爷差不多的年纪罢?如何就不好了?他们家倒和我娘家二哥是连襟。”

贾敏不觉又想起保龄侯府的大表弟来,也是年纪轻轻就没了,倒留长辈们伤心不已。

金夫人点头道:“夫人记得不错,不过薛老爷哪里比得上大人,十个都不及呢,可怜他们家赫赫扬扬百余年,如今的子孙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们家如今虽不如薛家,但是好生教导子孙,说不定儿孙接手时能赛过薛家呢。

晴空在下面坐着,见贾敏目露疑惑之色,便笑道:“薛家有一子,名唤薛蟠,今年也就六七岁年纪,嚣张跋扈得很,因先前祖母、母亲溺爱,不喜读书,唯知胡闹,无礼傲慢,大字还不识几个。薛家倒是一个女儿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不过才四五岁,竟已认得几千个字了,高过其兄十倍,薛老爷爱若至宝,如今也叫她读书识字呢。”

金夫人赞道:“可不是,我们每常见了,只有夸赞的,偏生不是个小子,倒可惜了。”

贾敏听到这里,不觉暗暗称奇,笑道:“真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世道了,反倒是女孩儿比男子强些,只是世人不喜此者居多,不知道将来之东床如何呢。”

想起贾宝玉抓周别的一概不要,只抓脂粉钗环来顽,自己的女儿却弃粉黛而取诗书,竟是倒了个儿。若不是当着外人,贾敏早叹息一回了。饶是如此,她私下里跟林如海说了几次,抓周算不得什么前程,若是贾家好生教导,或许宝玉亦能成才也未可知。偏生她和娘家几次通信,从窦夫人信中得知,贾母对之溺爱非常,懵懂之中便知亲近美人。贾母虽然常在信中夸赞宝玉如何聪明,如何伶俐,如何肖似父亲,奈何贾敏已先知道了消息,唯觉不喜。

贾敏一面暗暗叹息,不赞同母亲如此教养儿孙,一面又觉得放心,真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宝玉天生异象,衔着通灵宝玉落草,焉能不让上面忌惮?如今抓了脂粉钗环,虽说不大好听,但是终究让上面放了心,不过是个一看便知是酒色之徒的孩童罢了。想来上面始终没有丝毫动静,大概就是因为宝玉抓周时只抓了脂粉钗环。

贾敏又想起了元春、赵安、凤姐、妙玉等人,哪一个不是小小年纪便露锋芒,长到如今,虽未再见,但是必然已是赛过世间男子了。

金夫人和晴空走后,又有两家盐商的夫人来拜,贾敏忙了一日不得闲,次日急忙启程。

彼时正值三月,沿途两边新柳吐青,碧桃初绽,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绚丽如画,风吹过,伴随着无数山间女儿的歌声,喉清嗓嫩,令人心旷神怡。

林睿在外面骑着一匹小马,黛玉却随着母亲坐车,踩着贾敏双膝,趴在窗口往外看。

忽然,林睿跳下马,沿着路边摘了几枝淡紫的杜鹃花,又采了几枝粉红的桃花,数枝不知名的野花儿,枝叶间星星点点,正自喷芳吐艳,犹带几点晨露,林睿将之用丝绦扎成一束,送至车内,登时喜得黛玉眉开眼笑,扎煞着两只手想去抱个满怀。

贾敏忙拉住她的手,道:“仔细些,别划破了手,疼得你哭!”

说着,一面嘱咐了林睿几句小心,看着他上马,一面又命丫鬟拿了一个汝窑花囊来,解开丝绦,将花枝插在囊中,置于车内几上,几上尚有两部书并茶碗点心瓜果等物。

黛玉年幼,看了一会外面,又赏了一会花,不消片刻,便在贾敏怀里睡着了。

一路平安,黛玉也不曾哭闹,贾敏倒是放心好些,将至姑苏时,途径驿站命上下住进去,稍作歇息,再休整一番,次日前往姑苏,正给黛玉洗完澡,忽然有人递了帖子来。

贾敏不禁纳罕道:“路过此地能遇到谁?”

☆、第039章:

贾敏一面深思,一面打开送来的帖子,细细一看,却是俞家的老太太,不由得霍然站起,道:“哪里能让老太太登门?原该我们去拜见才是。”

说毕,匆匆命人回了帖子,其内只说自己去拜见等。又命人悄悄打听俞家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怎么竟不知。因驿站皆是官员并其眷属所居之处,自有院落,贾敏若住其中,必定都会打听有无其他官员眷属,好去拜见,免得住在同一个驿站却不去,让人齿冷心寒。

说起这下帖子的俞家,贾敏不敢怠慢丝毫。

俞家枝繁叶茂,子嗣众多,又因教导有方,在朝中多有职缺,而且位高权重,俞老太爷俞兴曾经封为一品大学士,其长子俞和亦位列一品,其孙俞怀十年前不过二十来岁,便已经是四品官员了,俞和的女儿便是当今的太子妃,乃是俞老太太嫡亲的长孙女。只有一件不好,便是七八年前,俞兴和俞和、俞怀祖孙三代先后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不过七八岁,俞家虽未曾败落,但比起有两位一品大员和一位四品官员在世时终究不如了些。

贾敏不在京城多年,对俞家之事却是颇有耳闻,俞家和四王八公都是差不多的时候发了家兴盛起来的,只是如今荣国府等处多不已无权,俞家却有不少子孙十分成才,虽然如今多已没了,但余荫犹存,又出了一位太子妃,因此得知俞家只是刚抵达驿站后,连忙收拾了一回,又给林睿和黛玉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他们并打点好的礼物过去。

驿站皆有院落,布置颇为雅致,因贾敏先至,又因林如海之权,每每来姑苏算得上是衣锦还乡,故而住在驿站中最好的院落中,另一座与此相差无几的便被俞家住了。

临行前,林睿已问明了俞家厉害,此时悄无声息地跟在母亲身后。

俞老太太亲自迎他们进去,落座后,含笑道:“原说老身去的,如何反倒劳烦你们来了?”

贾敏满脸堆笑,道:“该当我们来来才是,偏生老夫人到时,我正在看着小女洗澡,竟耽搁了些时候,老夫人下帖子的时候正要过来拜见老夫人呢。”

俞老太太听她提起女儿,忙看向奶娘抱着的黛玉,见她睁着一双眼睛看自己,不过岁余,却生得十分不俗,聪明清秀外露,不由得见之心喜,问道:“这就是令千金?倒是好齐整模样儿,听说生在花朝节?”一面说,一面叫到跟前。

贾敏示意朱嬷嬷过去,笑道:“蒲柳之姿罢了,当不起老太太如此赞誉。”

俞老太太却抱着黛玉不撒手,又细细打量了一回,满脸笑容,道:“你快别谦逊了,老身说好,便是极好的。”说着,褪下腕上的一副碧玉镯子给黛玉做表礼。

贾敏忙道:“太贵重了些,她如何当得起?”

俞老太太笑道:“如何当不起?这是年初宫里赏的,细想想,比咱们平常戴的原没精致几分,不过有个好来头罢了。给你女儿,等她长大了戴。”又命随侍的丫鬟从带来的行李中打点出两分表礼来,给林睿和黛玉,却是尺头四匹,金银锞子各四对。

因林如海之故,林睿自觉妹妹有无数的好处,别人说妹妹好,他便高兴,得了礼物倒不如何在意,只上来行礼拜谢,又代替黛玉谢了一声。

俞老太太忙将黛玉交由奶娘抱着,玉镯也命奶娘收了,方拉着林睿细细打量,满口称赞,极夸一回,乃对贾敏说道:“林大人先前跨马游街之时,老身亦曾见过,真真是举世罕见,如今看着令公子,越发觉得雏凤清于老凤声原非虚话,前程未可量也。”

贾敏心中欢喜,嘴里却道:“老夫人谬赞了,若真是如此,倒是我林家之幸了。”

俞老太太松了手,道:“必然如此。府上教导子孙十分有方,虽是独子,却未溺爱,便是老身,亦曾溺爱过子孙呢,反倒令其荒疏了学业,如今也不争气。”

又问道:“你们这是回姑苏去?”

贾敏对俞老太太忽然来姑苏亦有无数疑团,先前竟没听到一丝儿风声,听她问起,便道:“我们家老爷进京述职,家中横竖无事,又有一两年不曾回姑苏了,可巧有故人家的孩子孤零零地在姑苏,便趁机过去瞧瞧。听老夫人的意思,也是去姑苏?”

俞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眉间微见忧愁之色,道:“可不是。我听说姑苏有一座蟠香寺,蟠香寺的住持极精演先天神数,这回想去拜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