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临行之时,不禁抬眼看了萧源一眼,只见他嘴上虽是在顶撞萧见行,双眼却正是望着她,见她抬头,甚至还眨了眨眼。
朱沅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折回门内。
这贾氏,原本生得样貌好,家境也不算十分贫乏,不当嫁与刘利兴这无赖。
但当年她正当嫁龄,父亲突然患了重病,一时将家资刮尽了去治病,家中连吃饭也成了问题,且需得一笔银钱来给父亲继续医治。
正好刘利兴是个无赖,偷鸡摸狗的四处浪荡。
不期遇见贾氏,爱她貌美,硬生生的连夜偷盗,凑出笔银子来做聘,将贾氏娶回家来。
朱临丛赴京赶考之时,路过郭县贾氏家中,向她讨碗水喝。
贾氏见他衣着考究,身边还有从人,一副读书老爷的样,不由起了心思。
朱临丛骨子里也是个贪花爱色的,被朱氏管了这些年,早按捺不住了,更别提贾氏还有副好颜色,两人便对上了眼。等刘利兴回家,便将此事摊开了说。
刘利兴初娶了贾氏也很是爱了两年,但他天性浪荡,爱在外头拈花惹草,贾氏再好看,看了几年也厌了,又能狮子大张口换笔银两,何乐而不为?
双方一拍即合,刘利兴就将贾氏卖予了朱临丛。
柳氏坐在炕上,听闻这些,气得肝痛,用手指着朱临丛道:“妾身在家操持家务,上侍奉公婆,下照顾弟妹子侄,花了银子供你赴京赶考,在家巴巴儿盼着你出息,心中不知道多心疼你读书辛苦。不料你却在在外头享的是这般艳福!你可对得起妾身,对得起自己寒窗苦读?若非被她乱了心思,你定不止考个同进士!”
朱临丛讷讷的不能言语。
柳氏哭天喊地的骂了一通,越看贾氏越恨。
咬牙切齿的拍了下桌子:“滚!都给我出去!”
朱临丛站起来,犹豫道:“夫人且给月兰安排个住处。”
柳氏一把将茶盅扔在他脚下,茶水溅在朱临丛的袍角上。
朱临丛梗着脖子道:“夫人应了纳她入门,总得安排个住处。”
柳氏恨道:“宵红,领着人将后罩房最西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贾姨娘和沣哥儿住。”
朱临丛不满道:“夫人,那是婢女婆子们住的地方,月兰和沣哥儿如何住得?”
柳氏逼到他面前:“不然要妾身让出正房予她?还是要你两个女儿让出厢房与她?为这么只破鞋你也开得了口?这所院子都是妾身的银子赁的,她住就住,不爱住滚出去。”
贾氏暗暗咬牙,却是泪眼朦胧的道:“老爷,莫再为妾身同夫人争执,妾身贱命一条,住什么地方都使得。沣哥儿也只求能日日见到父亲便够了。沣哥儿,你说是不是?”
沉哥儿两岁半,沣哥儿两岁,两人只差了月份。
沉哥儿还是天真无邪的样子,沣哥儿却是一脸的讨好的道:“爹爹~沣儿想您。”
朱临丛不由大为怜爱:“委屈你们了。”
柳氏气得仰倒,还要再骂,朱沅却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趁着这三人旁若无人的抱成一团彼此怜惜,朱沅附到柳氏耳边低声耳语。
柳氏一路听着,先是惊讶,再是满面愤怒,最末了又有一丝痛快。
她等这三人唱完了一折戏,这才沉着脸问:“老爷,贾姨娘先前住在何处?妾身且唤人替她将家什收拾过来。”
贾氏一听不对,连忙要去拉朱临丛的衣襟,却被朱沅冷眉冷眼的盯着她,将她钉住无法动弹。
朱临丛一听柳氏这话音有缓和之音,喜不自禁,忙道:“就在柳叶胡同,往里第五所宅子,有个冯娘子守着门的。”
柳氏点点头,挥了挥手:“宵红,你让白路家的、王五家的、孙于家的领着人去,把贾姨娘的家什都搬了来,记住,一点半点都别漏下,最末再寻了屋主,将租子给退了。”
宵红应了一声,忙转身出去了。
贾氏心中有些犹豫不定,却没胆这时说出来,只盼着这柳氏是个鲁莽蛮横的,不懂那些心眼便好。只是她这女儿……
贾氏想着,又抬头看了朱沅一眼,正接触到她的目光,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目光,怎似杀人放火都不怯的主儿?
贾氏有些后悔,隐隐觉得住在外头,只怕还自在些。
贾氏惴惴的牵着孩子随玉扶退了出去,朱临丛不免有些坐立不安。
柳氏一阵心烦,权当没见着他这个人。
朱沅目送着贾氏,心中冷冷的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朱泖见事已成定局,并不愿爹娘成了一对乌鸡眼,撒娇道:“一早起来甚么也没吃,女儿饿得心慌慌的呢。”
柳氏闻言想起沉哥儿,忙让人寻了乳娘刘氏过来:“一早上闹得,倒忘了哥儿了,他可用了什么?”
刘氏忙道:“夫人不必担心,婢子已是叫厨房单为哥儿先做了些吃食,他用得也好。”
柳氏点了点头,让她下去,旋即让人摆饭。
朱临丛想了想,看柳氏身边两大婢女都被派了活儿,就顺手指了朱沅的婢女道:“贾姨娘和沣哥儿想必也没用过早膳,你叫厨房也送一份儿去。”
柳氏气得要掀桌子,被朱沅一把按住了手,强自忍了下来。
朱沅笑着道:“爹爹不如去看看贾姨娘,初来乍到的,怕下头人招呼不周到。”
朱临丛巴不得这一声,赶紧就走了。
朱泖待朱临丛出了门,一下就翻了脸:“好啊你!竟还帮着这贱人!”
朱沅不耐的道:“你回屋去用膳,我和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