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之站定:“多谢皇上。”
接着没下文了。
凌昭便问:“有事?”
秦衍之清了清喉咙,看了看两旁的小太监。
凌昭见他这样,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坐起身:“都退下。”等人全出去了,转向欲言又止的秦衍之:“说。”
秦衍之上前一步,声音很轻:“江姑娘的心病,多因和先帝夫妻一场的情分而起,皇上与其叫人当说客,不如从根本上解决。帝后虽同床共枕许多年——”
凌昭神色一冷,一字一字问道:“你当真要与朕讨论这个?”
秦衍之听他语气,只觉得毛骨悚然:“皇上恕罪。可是先帝先皇后……也许并未真正同床。”
凌昭面无表情地起身,立在窗前,声音平淡:“嫁没嫁过人,同没同过床,她在朕心里是一样的,只有凌暄成了混账。”他默了默,突然又回过头:“你说不曾真正同床,什么意思?”
秦衍之便道:“王公公的义父曾在先帝跟前侍奉,他如今正在殿外,皇上宣他进来一问,就都明白了。”
于是,秦衍之走后,王充带着一名佝偻着背脊,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进来。
程公公岁数大了,老眼昏花,头脑也不太好,看见凌昭,行了个礼,口中却道:“参见燕王殿下。”
王充变了脸色:“义父糊涂了,这是皇上。”
程公公一惊,忙颤巍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皇上恕罪,老奴罪该万死!”
凌昭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沉默地看了眼王充。
王充心领神会,说道:“义父,您前天跟我说的那话,您对皇上说一遍。”
程公公愣了愣,茫然道:“这……这……”
王充在旁劝道:“外头的百姓只当先帝风流多情,红颜遍天下,若您说的是真的,这话在外面乱传,岂不是刻意污蔑先帝的身后名?您把实情告诉皇上,皇上才好为先帝正名呐!”
程公公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是的……皇上,百姓无知啊,全是造谣!先帝以重病羸弱之身,撑起大夏已是不易……”
凌昭内心冷笑,暗想先帝撑不住,自有他在边关代劳,面上却不露异样,只听着那老太监往下说。
程公公越说越伤心:“当真无知!先帝便是召后宫妃子侍寝,也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的躺上一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堵住前朝大臣聒噪的嘴?偶尔有不死心的妃子缠着他,他不是冲着人咳嗽,就是灌一碗汤药下去,让她们安静的睡上半个时辰。”
凌昭半天没出声,等到开口,声音莫名绷紧了:“先皇后呢?”
程公公不假思索:“先皇后是不用灌药的,她不会缠着先帝……唉,江娘娘是个好人呐,后宫每位主子都不是善茬,就先皇后,那么温温柔柔亲切的一个人,从来不争不抢。”
凌昭盯着他:“你方才这话,怎能肯定?”
程公公一手指天:“奴才若有半句作假,就叫五雷轰顶而死!当年,奴才眼睛和耳朵还是好使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全听的一清二楚,没有就是没有。”
王充瞥了眼凌昭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义父真的听清楚了?”
程公公急道:“那床没震过,一丝儿响声都没有……就算先帝身子弱,又或是妃嫔主动,也不可能那么安静的!譬如圣祖皇帝,那动静,站院子里就能听清了——”
凌昭剑眉拧起:“够了,带他下去。”
王充去了又来,到底心里有些忐忑,抬眸一看,见皇帝正在斟茶,忙道:“皇上,茶都凉了,奴才换一壶来。”
“不必。”
王充眼看他悠闲地饮下那杯冷了的茶,不敢多言,垂首立在一边。
凌昭放下杯盏,道:“去慈宁宫。”
王充应了声,倒退着出去。
凌昭又道:“等下。”
王充停下来,赔笑道:“皇上——”
凌昭道:“你那义父侍奉圣祖皇帝和先帝有功,赏。”
王充一喜:“奴才代程公公,谢皇上恩赐!”他喜滋滋地想出去报好消息,又听皇帝接着道:“还有。”
他回过头,期待地看着主子。
凌昭黑眸微眯,盯住他:“日后,到了那一天……”
王充思索了会儿,谄笑着接他话头:“到了皇上和宛儿姑娘好事将成的那天,奴才夜里定尽心伺候!”
凌昭冷冷道:“——你有多远滚多远。”
王充:“……”
*
慈宁宫,西殿。
江雪晴进宫在即,江晚晴早上整理了下妆奁,看有什么适合这个小妹妹的,都归到一起,然后又亲自去小厨房,试着做了妹妹爱吃的金丝枣糕,之后尝了一口,不由感慨,这两年手艺生疏了。
一盘子糕点就放在桌上。
过了会儿,听人报说皇帝来了。
江晚晴盖上紫檀木匣子,刚起身,见那人已经摒退左右,走了进来,便道:“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