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为难:“这恐怕不合适。”
晋阳郡主冷声道:“此话怎讲?”
王充好言相劝:“郡主,您们住在宫里,迟早会见到宛儿姑娘……”他心里暗笑,语气放缓,意味深长:“……不急于一时。”
晋阳郡主蹙眉,他越这么说,就越较上了劲:“我不急,我就在这里等。”
正僵持不下,人群里,孟珍儿拉着江雪晴走到一边,压低声音:“五小姐,你都看见了,这些人里面,哪个是好相与的?我们若不齐心,别人坐收渔翁之利,这就是你情愿的吗?”
江雪晴只是看她,不答。
孟珍儿轻轻叹口气,诚恳道:“当年大小姐德才兼备,又得先帝重视,还不是被人害到幽居长华宫?你难道就不怕,大小姐的昨天,就是你我的明天?”
江雪晴神情微寒,清清冷冷道:“想我出手对付她们就直说,我看不是别人想坐得渔翁之利,而是你。”
孟珍儿被她这么一撞,羞恼道:“你可别后悔!”
又过一会儿,晋阳郡主越等越生气,心里想着,这个王公公实在太没眼色,从前江晚晴在,那就算了,现在江晚晴死了,论家世论相貌论旧日情分,这后宫早晚是她的天下,可恨死太监还敢推三阻四的,不识抬举,令她在别人面前出丑。
她忍不下这口气,冷笑道:“王公公,我就是请你进去说一声,见不见我,那都看皇上,你连走几步路,说两句话都不肯吗?”
话音刚落,忽听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冷漠如结了千万年的坚冰:“谁在喧哗?”
晋阳郡主面色一喜:“皇上!”
众人一齐盈盈跪倒,惊喜之余不无忐忑,又是期待又是紧张,不少人偷偷正了正头顶珠钗,力求在皇帝心中留下最美好的第一印象。
晋阳郡主更是激动。
终于,终于!
江晚晴死后,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好吧,凌昭是不怎么待见她,但他们至少有从小相识的情分,他那目中无人的德性,更不会待见别的女人。
未几,凌昭缓步走出,语气平淡至极:“免礼。”
贵女们芳心乱跳,娇羞地抬起头,却见皇帝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他身侧站着一名年轻的姑娘,素衣墨发,风华无双,眉眼和江家的两个姑娘有些相似。
那人比她们都大了几岁,是以很多人不认识,唯有江雪晴双目凝起泪水,悲喜交集,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孟珍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晋阳郡主整个人定住,过了好久,才颤抖地抬起一指:“你……你……鬼呀!!!”
第47章
摘月楼。
“碧清,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不是我看错了,就是她,就是江——”
碧清瞄了眼闭紧的房门,顾不得尊卑有别,紧张地捂住主子的嘴:“郡主,您快冷静下来!这儿是宫里,不是咱们自己府上,隔墙有耳,您的话叫人听去了,往慈宁宫这么一传,只怕太后不喜。”
晋阳郡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怪,乍然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吓得只当白日见鬼,当场晕厥。
回来后,她开始神神叨叨,惊恐莫名,拉住碧清喃喃自语:“不会有错的,天底下哪有长那么像的两个人?可、可太后和皇上为何指鹿为马,睁眼说谎话?难道……不,肯定不是我瞎,是他们瞎!”
碧清吓得小心脏砰砰直跳,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主子,我的好郡主!奴婢求求您了,别这样,您快想起来是为了什么进宫的!这才刚进来,您再继续魔怔下去,太后就要赶咱们走了。”
晋阳郡主脸色惨白,争辩:“但是——”
碧清坚定地摇头:“没有但是。西殿的那位姑娘是谁,与咱们有何干系?皇上说她是宛儿姑娘,是太后义女,您想和他理论么?”
晋阳郡主茫然:“他明明说过江晚晴和先帝同葬,那他现在留在身边的,难不成是个鬼魂吗?我真的想不通……”
碧清断然道:“想不通就别想了,您只要认准皇上的话。”
她用力握住晋阳郡主冰凉的小手,恳切道:“郡主,您是日后要当皇后的人,不管那姑娘是人是鬼,顶多是您的半个小姑子,怕什么?”
晋阳郡主呆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清醒过来:“你说的对,早上在太后娘娘那里见过面的,才是我的对手,那个人……”
眼前浮现江晚晴立在皇帝身边的画面,看见众人全无慌乱之色,俨然就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那般理所当然。
她哼了声,一拳锤在床榻上:“可恨!居然是假死,白瞎了我烧给她的纸钱和庙里的香火!”
碧清见她总算镇定了,才长出一口气,起身倒一杯茶递上:“郡主消消气。”
晋阳郡主接过,心不在焉地抿一口,又气道:“……还有三哥和双寿,他们骗的我好苦!”
碧清恍然有所悟:“难怪,当时世子爷又是气愤又是懊悔,这差一点点,他多年前的梦就能成真了。”
*
慈宁宫,西殿。
从进来到这一刻,江雪晴的眼泪就没停过。
江晚晴知道这位五小姐,一向最是要强,轻易不肯掉泪,如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是动了真情。
她手执绢帕,轻轻拭去少女脸上斑驳的泪痕,轻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这才真像小花猫。”
江雪晴眸中泪光闪烁,可那层水光却带着喜色:“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姐姐还在就好。”
她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江晚晴,又哭又笑:“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以后我有了奋斗下去的方向,不至于浑浑噩噩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