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脸色骤然一怒，但菲利克斯显然不是那种会在开打前把前因后果所有计划主动讲解一遍的贴心好反派，他飘然后退，路德维希一道地狱火之手伸出，被其他冲上来的精神体挡住。

但路德维希不罢休, 他狠狠地一用力，地狱火瞬间穿透了那些精神体！法师盛怒之下，非要抓住菲利克斯不可，好让他把话说个清楚, 菲利克斯本来得意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无比，然而忽然间，空气中一种无形的波动散开，路德维希的地狱火在触碰到菲利克斯的前一秒，悄然熄灭了一截，不多，只有几厘米，菲利克斯趁着这个微妙的空档，再次飞走。

虽然只有几厘米，但如果别人对自己的法术动手脚都察觉不到，那还算什么传奇法师？路德维希悄然色变。

“没事。”罗莱抬起手，试图摸一摸路德维希皱起来的眉头，但他现在是灵魂体，他的手穿过路德维希的身体，于是他叹了口气收回来，“没事的，光明祭司没那么容易出事。”

路德维希僵着脸点点头，捏了一个法术丢过去，然后罗莱惊讶地发现他能摸到路德维希了。罗莱微微露出笑容，轻柔地抬手摸了摸路德维希卷曲的发尾。

路德维希的表情从未如此严峻，他脸上没有故意放纵的任性怒火，也没有往日习惯性的高傲张扬，他站在原地，从未这么像一个端庄沉稳的大法师。他说：“菲利克斯绝对逃不掉刚才那一下，有什么东西帮他了……那感觉……”

法师皱起眉，罗莱温和地看着他，目光安宁，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所以路德维希忍不住慢慢放松了下来，他也不用在意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想到什么就随意地说了出来，他有些惊愕地说：“我怀疑，那是魔法。有人用黑魔法，抵抗了我的地狱火！”

西达精神体如同海啸一般扑上来，然而路德维希就像忽然看不见了，压根没有动。圣光精神体从他们身边鱼贯而过，列队整齐，罗莱曾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官，在他的指令下，这些圣光体就是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

光明祭司驱使着这些圣光体，原理与路德维希驱使亡灵和魔鬼如出一辙，但看上去的视觉效果相差非常大，罗莱站在光芒之中，圣光笼罩他的身影，他的身边环绕着优美端庄的灵体，看起来他就像某种神话传说里被天使环绕的天界使者似的。

罗莱本人站在原地，他询问：“与你所学的魔法是同一种？”

黑魔法当然是黑法师学的，虽然罗莱问得不太专业，但路德维希觉得他问到了关键点：“对，不是什么其他神术、自然法术，也不是宇宙里的科技能量，只有黑魔法，能像刚才那样自然熄灭地狱火。如果菲利克斯那儿真有另外一个法师……我担心他说的关于你的……”

没有什么事绝对不可能，能撕裂星界的法师虽然稀有，几百年难出一个，但谁能保证一定碰不上？那股力量绝对是黑魔法的波动，路德维希能穿过星界抵达这里，谁知道，不会再有其他人重复这条路？

罗莱的神色也严肃了些许，他拉起路德维希的手：“我没那么容易被暗害，虫族、星之灵、西达，我不都顺利挺过来了？再说了，就算敌人也是个法师，我们路德肯定比他厉害。”

法师的耳朵红了一下：“……您别夸我……我并不是魔法的最强者，比如我和我老师打起来，我就输面比较大。”

罗莱笑着扯了扯他的脸，扯得路德维希也笑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绷的。

路德维希忽然表情认真地丢出一个小型自动航拍机器人，指着那玩意儿对罗莱说：“爸爸，看镜头。”

“啊？”背景中几个圣光体抓起一只灰色的精神体，齐心合力把它撕成碎屑，而罗莱迷茫地歪着头，显得有点像走错片场的，从头到脚都写着无辜。

路德维希：“妈妈生日快到了，给她准备礼物。”

罗莱立刻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

……

灰色的触须像一片荆棘丛林，乔安妮穿梭在这片丛林之中，这是她从军以来最奇异的一场战斗，她只穿一件贴身外骨骼，用于增幅力量，而以往她都是驾驶暗淡蔷薇的。

暗淡蔷薇用了她的外号命名，但实际上是个性格很开朗、甚至有点狂野、嘴巴也有点碎的大兄弟，当年罗莱是她的副官，副官的工作范围很广，其中就包括帮长官养护机甲。二十几年前人类战士普遍没有把人工智能人格当智慧生物对待的意识，那是时代大环境，所以没有谁会在机甲面前一板一眼保持形象。

于是乔安妮的光脑里有一整个巨大的文件夹，里面塞满罗莱的视频，有他认真修机甲的，有他修机甲累了坐下来看书休息的，也有不少……修机甲出汗了直接脱光的——全部由热情大兄弟暗淡蔷薇亲情提供。

在失去罗莱的那十几年里，乔安妮没事就把那些视频一个一个翻出来看，视频里漂亮得让乔安妮直流口水的副官对着暗淡蔷薇的驾驶舱，红着脸，轻声地自言自语：“我……真的好喜欢你的主人啊。”

当年乔安妮看到这儿忍无可忍，选了某个庆功宴，直接一只手就把罗莱掼到墙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个爽，十分得意地把她的美人彻底据为己有。

——那可是我最漂亮的宝贝！

她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她不能再一次承受失去罗莱这个结果了。

乔安妮的怒火化作凛然战意，一时间竟然不觉得疲倦——那是刺客的“战意燃烧”，这还是个群体技能，很难领悟，因为刺杀者一般都是独来独往，自己绕后戳敌人屁股，需要刺客正面作战的情况不多，需要刺客带着团队一起正面作战的情况……更少，所以乔安妮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刚刚解锁了一项新技能。

“杀！”精锐们发出咆哮。

在传奇刺客的战意加持下，二十来个人的小队爆发出可怕的杀气，周围的精神体数量很多，虽然都不是高阶精神体，但人海战术其实是最可怕的战术，古代的时候，连太古巨龙都会栽在前赴后继的炮灰屠龙军团手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支二十人小队就像耗不尽的永动机，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乃至三个小时都过去了，他们依然战力强悍。

可惜更多的精神体包围上来，燃烧的战意总有尽头。

乔安妮大口喘气，其余的精锐们也互相依靠着，背靠背，脸色苍白了不少，他们手里的光能刀已经快要耗尽能源了，地上散落着一大堆换下来的电池板，但这些精神体就像不知恐惧、不怕牺牲一样，还是没完没了地扑上来。

“这不对。”乔安妮背后的主母伊芙说，“西达文明，真是个奇怪的物种，就算是当初的星之灵，以多欺少三小时拿不下我们，也会露出焦急、害怕等等情绪，布阵也会出现破绽，这些……这些大章鱼就像草履虫似的，怎么连点反馈都没有，还是一模一样地往上扑？”

“我到巴不得他们是草履虫，起码灭绝了！”人类战士雷恩苦笑起来，“我这是最后一块电池了。”

乔安妮说：“中低阶西达精神体没有完整思维。”

“我还没看见高阶的，但这些中阶精神体看起来可不只是没完整思维，连情绪都没有。这根本也不符合生物本能啊。”伊芙说，“什么变态会以成为这种怪物为人生追求？”

空间站里的人类卡尔与那名男性虫族洛达亚已经不见踪影，至于其他的人类和虫族，乔安妮暗自摇头，她不认为那些披着人类外壳但内核已经完全认同西达的人还能“获救”。

光能刀一把一把暗淡了下去，新款的光能刀提高了能量频率，但消耗就更大，乔安妮尽量使用自己的刺杀技巧，把能源电池节省下来给队友们用，可三小时依然是极限了。

一个战士手里的刀熄灭了，章鱼触须没有被斩断，西达精神体卷住了他的胳膊，精神力顺着他的身体开始进入西达口中，那只西达贪婪地吞吃人类的精神能量，那名战士回头怒吼：“不要碰我！”

试图救他的同伴被他用刀鞘打开了手。

“别碰他，你会一起被吸住。”乔安妮沉声说。

第二把光能刀熄灭，虫族惊恐地看着卷到面前的精神体，那是整个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驾驶员，刚刚进阶次级主母还没有一个月，精神力最低，一旦被吸附，大概就再也挣不开了。乔安妮一咬牙，手中掏出普通的金属匕首，横着伸了出去。

就在此刻，一线金光闪过，快得像是错觉，但所有人的视网膜上都被这道耀眼的光留下虚影。

“那是……”

乔安妮抬起头，倒吸了一口气。

灿烂的光芒在西达精神体的背后绽放，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远处走来，他踩在半空中，并不是真的在走，随着他的指令，环绕在他身边的圣光灵体鱼贯而出，带着圣光的触须像是热刀子，轻轻松松切断灰色的精神体触须。

更多的精神体试图孤注一掷，先吃了被围困的人类再说，然而那个灿烂的身影微微抬起手，更加耀眼的光从他身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