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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们虽然都是念过书的,但是因着是农家女,对家里种植、养殖、收成也都有所了解,平日里也会绣花解解闷儿,所以共同的话题不少。只是其余三个小伙伴都羡慕不已地看着蔡雨桐被养得白白嫩嫩的手——举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都是不用做粗活儿的!哪儿像自己啊,手上茧子不少。

周水静是独女,虽然家中条件好,不让她做什么粗活儿,可是却也没有闲钱给她请个小丫鬟伺候着,所以看着蔡雨桐的生活,她心中是甚为羡慕的。只是一想到自己也会嫁到这样富裕又厚道的蔡家来,心中就是一阵暖流,暗暗满意。

蔡家这边因为当年周琴音十五岁上和蔡仲迩定的亲,定亲以后周家硬是将周琴音留满了三年等到周琴音十八岁才让她出嫁的,再加上周琴音嫁过去之后四年才生了蔡思瑾和蔡雨桐,所以蔡雨桐比她大伯蔡伯芝家的三个孩子小了不少岁数,甚至比起蔡家老三蔡叔庸、蔡家老四蔡季材家的好几个孩子都小,为这,周琴音年轻时候没少招自己的婆婆埋怨。

当时可是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这年月里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比她小的大弟都已经得了两个儿子了,她还是没动静,周家也没有办法帮她撑腰啊!幸而她后来争气,硬是拼命生下了蔡思瑾和蔡雨桐两个孩子,要不然说不准早就被婆婆怂恿着丈夫休弃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小弟周立德和弟妹小李氏命比她还不好,这辈子就得了个独生女儿周水静,只比她的桐儿大几个月。换了别家的大姑子,肯定会因为这事儿埋怨弟媳小李氏的,说不得还会回娘家嚼舌根,怂恿弟弟休弃了这个不能生儿子的弟媳。

可是周琴音之前也是在这方面受过苦的,因为生孩子的事儿没少被千夫所指,所以她对于小弟媳小李氏的心情特别能感同身受,不但没有半点儿责备埋怨,还时常对小弟周立德说:“这不能生儿子也不是女人的错,弟媳妇儿也不想的,你也想开些,都是命啊!”

为着这,小李氏对周琴音这个大姑姐心存感激,最愿意与她来往。也因此萌生了将自己心肝宝贝独生女儿周水静嫁入蔡家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了万一日后自己的女儿要是和自己一样生不了儿子,不会被婆婆作践!她的这些想法自然或多或少在周水静面前表露出来了,所以周水静也一直对和蔡思瑾的这门亲事挺满意的。

因此,虽然周立德带着小李氏居住在平江县城里,远离乡下的是是非非,等闲都不愿意回乡,却还是愿意将女儿的亲事说给蔡思瑾,愿意多与住在江北乡的蔡家人来往。

男人们成了婚的自是借着酒劲儿在一起胡吹胡侃,没成婚的几个却是跟着蔡思瑾到了他居住的东厢房里面和他一起玩儿。

现如今没成婚的也就是四叔蔡季材家的两个儿子蔡思智和蔡思信了,他们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比蔡思瑾大,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还有两个结了婚也来凑热闹的是蔡思瑾大舅的两个儿子周墨白和周墨江,他们一个已经22岁中了秀才,一个才18岁,虽然已经成婚,也都跟着蔡仲迩念书呢,五人都算是同窗,能说到一处。

周墨江没个正形,瘫坐在椅子上,还把左腿翘起来耷拉在椅子边一荡一荡的,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借着酒劲闭目养神。

他大哥周墨江正站在一旁看蔡思瑾近期看什么书,一眼瞟见他这个模样,伸手用书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坐没坐相!要是爹或者师傅看到了,又是一顿教训!”

周墨江还是没动,闭着眼睛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管他呢,师傅以后可管不着我了!等年后我就不念书了,到平江县城去跟着我岳父学做账房的手艺,日后也接他的班给客栈做账房好了!爹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他从来也就是吹胡子瞪眼骂我两句,从来也不打我!”

“什么!”周墨白、蔡思智、蔡思信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周墨白是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听弟弟提过这样的打算,蔡氏两兄弟则是万万没有想到周墨江这个读书还算成绩很好的同窗竟然年后就不念书了,他们这两个成绩还不如周墨白的,还有继续念书的必要么?

蔡思瑾则一点儿都不惊讶,前世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遍了,他早就知晓事情的结果了。周墨江脑子灵活,虽然念书不行,但是心眼子都长在算账的本事上了,上辈子自己这个表哥一直跟着张思晨,可以算得上是张思晨核心的几个幕僚之一了。

忽然间蔡思瑾脑子一动,上辈子张思晨重用周墨江,一方面固然是看在妹妹面上,另一方面却肯定是因为周墨江有真本事啊!想想看,当朝首辅都一直用着的幕僚,能力会差吗?这辈子自己何不早早将周墨江拉拢过来,断了张思晨那坏小子的一个臂膀呢?

“二表哥,我支持你的决定,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聪明才智都在算账上呢!好好和你老丈人学本事!若我日后侥幸能考中举人,当个县令县丞什么的,一定请你做我的幕僚!”蔡思瑾赶紧提前吹风。

周墨江闻言睁眼直立起身子,笑着对蔡思瑾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瑾哥儿有眼光!好好念书,我等着借你的东风鸡犬升天呢!”

蔡思瑾腼腆一笑,说道:“这不损我呢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就畅想一下啊,畅想一下。”几人顿时一阵笑闹。

笑闹过后,蔡思智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年我十八了,几个月后就是第三次下场了,要是这次再考不中童生,我就不念了吧,回去跟着爹爹种地去。”

蔡思智年纪小,今年只得17岁,正预备第二次下场,对自己却是信心百倍,深信自己能考中童生,甚至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所以对哥哥这种丧气话不屑一顾。

蔡思瑾正色道:“还有三个月就是童生试,大表哥中了秀才不用担心,我们四个却是要全力以赴。不管我们日后要继续念书还是要做些别的,有个童生的身份在手,行事总是能方便不少的!我爹爹之前不是将以往十来年童生试的考题都拿来了吗?童生试无非也就是考些默记经典、解释经典的题目,就算我们脑子笨,记性难道还不如人吗?就算之后的秀才中不了,童生总是十拿九稳的!”

周墨江已经哀嚎了:“瑾哥儿,你以为以前的考题还有可能会考么?而且是过去十来年的考题啊,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背得完!”

蔡思瑾撇了撇嘴,心道:“上辈子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想,才在考试后追悔莫及的,谁知道今年忽然换了个新县令,就是墨守成规喜欢拿十来年前的考题考我们呢!嗯,这次要把李永富这小子也抓来和我一起看书,能让他早点儿考中一个童生,父亲愿意把桐儿嫁给他的可能性就越大!”

嘴上却是说道:“多看些也不是坏事,我爹爹常说‘万变不离其宗’,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复习方法了。”

第4章 陈年旧事

周琴音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子,全部心神自然都是围着儿女转了。一起收拾满屋狼藉的同时,妇人们自然也是要说些趣事打发一下时间的,说来说去,总免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仔细论论,竟然都是儿女的事儿。

期间,周琴音和自家两个兄弟媳妇儿大李氏和小李氏说笑较多,和四弟媳冯氏也偶尔说笑几句,大多是冯氏故意把话头往周琴音那边引的,可是对于另外两个妯娌吴氏和蒋氏,却是不怎么搭话。这可不是因为周琴音嫌贫爱富看人下菜碟,说来可是就话长了。

周琴音因为婆婆生前和她有些龌龊,又因为记恨着妯娌们在自己那些艰苦的年岁里不仅不帮忙说话,还时不时和外人说嘴,对自己落井下石,所以和蔡家的其他三个妯娌们很是不清,只是些面子情。要不是为了自己丈夫和儿女的名声,她简直连面子情也不想顾!简直不想搭理这些长舌妇!

周琴音对冯氏虽然面上好一些,也能给个好脸偶尔说几句,但那也都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因为冯氏紧紧过来贴着她,其实她心中对自己这个四弟媳冯氏也不是很看得上。

蔡家的三个妯娌大媳妇吴氏、老三媳妇儿蒋氏以及老四媳妇儿冯氏都是普通农妇,日日种田做活的那种,本来觉得挺比不上周琴音这个娇滴滴的秀才小姐的,初入蔡家的时候也是很敬着她,等闲不敢惹她的。

可是后来周琴音竟然进门四年都无所出,而她们三个蹭蹭蹭地不停生孩子,吴氏生了两个闺女儿一个儿子,蒋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冯氏也生了两个儿子。

于是,她们的婆婆窦氏对周琴音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时不时就对着周琴音找茬,即便蔡仲迩是家中最出息的一个儿子,甚至都已经考中了秀才都不管用,依然无力在自己母亲面前顾全自己的妻子。而吴氏、蒋氏冯氏三人在面对这样一个无所出、天天被婆婆找茬、天天被婆婆威胁要休掉的周琴音时也找到了很多自信,不仅不那么尊重了,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刺耳又酸人的话语。

在她们三个农妇简单的思维里面觉得——女人的价值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么?周琴音这样不生蛋的母鸡肯定是要被休掉的,她丈夫越是厉害,日后她越快被休掉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没有后呢?所以一点儿都不把周琴音当成是妯娌,而是当成一个迟早要下堂的弃妇。

她们哪里知道二伯蔡仲迩竟然为了不想让周琴音继续在家中受气,鼓起勇气向父亲蔡明彦提出了分家单过的想法,自然是被蔡明彦狠狠打了一顿驳回了——父母都在堂呢,哪儿有分家的道理!蔡仲迩虽然是个秀才,但他念书的花销还不都是家里其他人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他可休想翻脸不认账!

再说了,大家都住在蔡家村里,邻里邻居的都是同宗的蔡家人,他们也担不起这种不孝敬老人的名声啊!

哪知老二蔡仲迩还就是消停不了了!等着屁股上的伤一好,立即就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自己的小舅子周立德,让他给自己介绍了一个账房的工作,硬是带着周琴音搬去县城里面住了几年。

那个时候,蔡明彦才知道在自己儿子眼中这个媳妇儿的分量有多重,情愿放弃了自己的科举前程都要跟这个媳妇儿一起过。蔡明彦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老妻狠狠骂了一顿,甚至放出了狠话:“要是我再看见或者听见你折腾老二媳妇儿,就把你休回家里去!”

窦氏听闻自己的丈夫放出了这样的狠话,简直不能接受,立即开始哭天抢地:“老汉啊!我们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只得了老二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这么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了!你能眼睁睁看着老二日后无后?”

蔡明彦大骂:“你还知道就老二最成器!我看你是想断了老二的青云路!什么有后无后的?现在老二媳妇才二十二,你等她四十二、五十二岁才操心这个也没问题!没得白白让老二和我们蔡家离心啊!”

窦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老汉的意思,现在周琴音才二十二岁,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水灵,老二现在年纪也不大,年轻夫妻嘛,肯定是舍不得的。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在这几年和老二家的闹开了,等过个十几二十年,老二媳妇年老色衰,老二难道还会护着她?现在最重要的确实是把老二劝回来继续考科举啊!

老两口达成了共识之后,蔡明彦就走了十几里路到平江县城里面去找蔡仲迩了,想把自家老二劝回来,继续专心科举。可是没有想到自家老二竟然吃了秤砣铁了心,硬是要留在平江县城里面一边做账房一边念书,死活不肯回家。

蔡明彦也没有办法,自己这个儿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好说歹说也不肯回来,那能怎么办呢?只有闷声不吭地回家了。窦氏见二儿子没有被劝回来,自然是在心中又埋怨了老二媳妇儿一回,只是再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些老二媳妇儿的怪话了。丈夫那个时候竟然说出了休妻的话,可不敢触这个霉头,要是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休掉,那可就不用活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又过了几个月,传来了周琴音怀孕的消息,后来更是一举得男,生下了蔡思瑾,这才让窦氏开心了些。当时窦氏亲自去平江县城里面看了周琴音,还劝她回江北乡蔡家村家中坐月子,日后自己也能帮着带带孙子。可是没有想到媳妇儿竟然拒绝了,请来了自家娘帮伺候月子,后来更是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拉扯孩子,硬是没有回乡。

后来,蔡仲迩考中了举人,周琴音又生下了蔡雨桐,再加上蔡明彦和窦氏年纪老迈不良于行,他们两个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江北乡蔡家村。可是人家也不住蔡家,自己建了一个房子,甚至还离蔡家挺远的,说得也好听——举人府邸嘛——蔡家全家都可以过来一起住啊!可是老蔡家其他人哪儿有那个脸去周琴音这个女主人手下讨生活,自然是不会搬过去住的!名义上虽然没有分家,可是实际上也是分开住了。

二老去世之后,老大蔡伯芝和老三蔡叔庸因为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念书的料,念了一两年就不像再念书了,情愿跟着大人种地,所以和老二蔡仲迩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怎么修复,兄弟间平日里都是各过各的。

只有老四蔡季材生了两个聪明的儿子,一直跟着蔡仲迩念书,所以老四蔡季材和他媳妇儿冯氏一直舔着脸贴着蔡仲迩和周琴音,蔡仲迩和周琴音也都是那种“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小辈儿们的关系也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