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四宝收回匕首,在桌布上蹭了蹭,回头一看,“呦,林老板、沈老板,两位怎么來了。”
沈胖子打个哈哈,“吴队长,这是怎么说的,我这可是喝酒唱歌跳舞的地方,您在这儿办见血的事情,不合适吧。”
吴四宝吐了一口唾沫,“操,要不是今天在这儿逮着这小子,我上哪儿要账去,这王八蛋整天躲在军情处,欠了钱,连面都不敢露,好不容易抓住他,我还能怎么干。”
林笑棠冷笑一声,“上海滩谁不知道,自打张啸林死后,您吴队长就是全上海赌场、高利贷的龙头,这多大点事情,还值得您亲自出马。”
吴四宝斜着眼看看林笑棠,“本來事情不大,钱也不多,但这小子好赖也是军情处的副处长,我手下那些人哪个敢找他收账,沒办法,我只能亲自來了。”
元剑锋浑身发抖,“吴四宝,都是你们设圈套害我,从始至终我沒欠过你一毛钱,是你逼我为你们做事,现在我被庄处长发现了,你们就想过河拆桥,大不了要了我这条命去,打死我我也不会签这个字。”
林笑棠将那张信签纸拿起來,仔细一看,顿时火冒三丈,这分明是一张要元剑锋拿妻子夏之萍來抵赌债的契约。
吴四宝将另一只手手中的手枪放在酒台上,握紧匕首扎在元剑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不签,那就继续,直到你十根手指全搬家。”
林笑棠将信签纸撕了个粉碎,往地上一抛。
吴四宝长身而起,“林老板,好像不关你的事吧,这是什么意思。”
“他欠你多少钱。”林笑棠盯着吴四宝,寒声问道。
“不多不少,连本带利,一万块。”
林笑棠掏出随身携带的支票本和钢笔,飞快的写下一张支票,顺手撕下交给吴四宝,“两清了,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吴队长干脆一枪崩了他,请别牵扯到他的家人,不送。”
吴四宝嘿嘿笑着接过支票,一抱拳,“林老板仗义,吴某佩服,告辞。”
出了英雄的大门,吴四宝等人飞快的钻进两辆汽车,汽车开动后,吴四宝得意一弹手中的支票,继而撇撇嘴,“妈的,这姓元的小子真狠,更他妈不是个玩意,居然用自己一根指头和老婆來引林笑棠入局,这王八蛋把姓林的脾气给摸透了,以后真得小心着他点儿。”
……
沈胖子吩咐手下帮元剑锋包扎了伤口,又打扫干净房间,林笑棠倒了一杯酒给他。
元剑锋惨然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小七,谢谢你。”
林笑棠冷冷一摆手,“别谢我,我是看在之萍的面子上,如果刚才你要是签了字,我扭头就走,绝不管你这些破事。”
元剑锋尴尬的点点头,“我明白,但之萍是我的妻子,就算我再混,我也不能干出那种事情來,小七,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情一直在恨我,还有之前的那些事,我……”。
林笑棠又是一摆手,“你又搞错了,我至始至终都沒恨过你,只是不想再理你,之萍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你,我绝对沒认为你是横刀夺爱,我讨厌你,只是因为当年你骗我,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这种欺骗才最可怕,至于之前的那些事情,我记得我劝过你,只是你不听而已,这也是你的选择,我沒什么话好说。”
“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落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谁也怪不了。”元剑锋似乎有些动容,眼睛有些湿润。
“最后我再奉劝你一次,如果想好好在军情处干下去,就找庄先生把话说清楚,认个错,上次的事情,他把你保下來,就证明他对你还是有些情分存在的,如果一错再错,谁也救不了你,另外,如果你和之萍想离开上海,我可以安排,随你们想去哪里。”说完,林笑棠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元剑锋也出了门,林笑棠抽着烟背对着他,元剑锋嗫嚅道:“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林笑棠沒说话,只是摆摆手。
元剑锋这才转身离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胖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这种人你还帮他做什么。”
林笑棠也摇摇头,“我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选,是生是死就在他一念之间,我只希望不要连累到夏之萍。”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逢的价值
林笑棠和沈胖子刚要回房间,经理又气喘吁吁的跑过來,“两位老板,又出事了。”
林笑棠悻悻的摸摸下巴,“怎么我到哪儿这事情就跟着到哪儿。”
沈胖子无奈的甩甩手,问经理,“怎么回事,说吧。”
经理凑近林笑棠和沈胖子,“有位客人估计是來找茬的,非要在这儿唱国军军歌,演奏的乐师们都不敢弹,这不,那位正在里边发火呢。”
林笑棠和沈胖子当即就是一个激灵,这是哪个缺心眼的人啊,虽说这里是法租界,但日本人和七十六号的暗探无处不在,就算是抗日,也用不着來这儿公开唱国军军歌啊。
林笑棠和沈胖子來到经理所说的那个房间,还沒进门,就听见里边砸东西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个浑厚的声音,因为隔着门听不太清,大概是骂演奏者们无能、笨蛋之类的话。
推门进入后,居中的一个身影背对着林笑棠犹自骂个不停,“你们这些废物,上海被日本人占了三年,你们就忘了自己是哪一国的人吗。”
声音颇有些熟悉,但说出的话却让林笑棠大惊失色,赶忙将门关上。
林笑棠和沈胖子站在门口的灯光下,沈胖子这才客客气气的开了口,“这位先生,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
那人一转身,由于他是站在阴影中,林笑棠并沒有看清他的样子,却分明听到那人“咦”了一声,“是你。”
林笑棠一愣,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人的相貌,但那人却径直走了过來,一拳打在林笑棠的肩膀上,“小子,连我都不认识了。”
林笑棠这才看清楚面前的这张面孔,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呼出声,“萧……”,但随即,林笑棠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林笑棠冲沈胖子努努嘴,沈胖子八面玲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冲着乐师们喊道:“沒事,沒事,自己人,你们都出去吧,每人到经理那儿领十块钱压压惊,不过我丑话说在前边,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谁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他。”话中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乐师们连声称是,跟着沈胖子和经理退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林笑棠这才发现,除了那个熟悉的人之外,屋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另外两个人,垂手侍立在一旁。
林笑棠将那人让到沙发就座,一把抓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萧司令,您怎么來上海了。”
面前的中年男子一身普通的棉布长袍,套了一件皮草坎肩,浑然是一个商人的打扮,款款的额头,短发根根直立,两撇向上微翘的胡子不停的抖动着,显然是开心至极,正是曾在南京并肩作战的萧山令。
萧山令看來喝了不少酒,整个脸庞红通通的,说话之间也带着一股酒气,但眼神却很清明,“好你个林笑棠,离开南京后便沒了下落,早先听说你跟何冲一起去了长沙,怎么跑到了上海,做起老板來了呢。”
无奈,林笑棠只好现编了一段经历來打消萧山令的疑问,不是他不想告诉萧山令实情,但自己的身份实在是敏感,和萧山令毕竟也是几年未曾见面,自己并不清楚他目前的身份和处境,所以还是稳妥点好。
萧山令也简要介绍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