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了早饭,姚氏坐在窗前的榻上,大丫鬟春香跪在榻前帮母亲染指甲。采的是院子里墙角边上的一株鸳鸯凤冠。这花是赤丹的变种,整个江洲寻不出第二棵来,换了是在别人家里,都要供起来了,母亲却很随意地摘了来染指甲。
看到姚姝过来,姚氏用另一只包了指甲壳的手招呼,“遥遥过来,让春香也帮你染,就不用鸳鸯凤冠了,用那株状元红,白里透粉,遥遥染了一定好看。”
“遥遥”是姚姝的小名,“姝”字取自《诗经》中的“静女其姝”,用母亲的话说,她发动的时候,正在读这一篇,生下来后,就取了“姚姝”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随意,但姚姝却知道,“姝”字里寓意了母亲盼望她一切都美好的心愿。
而“遥遥”,姚姝一直理解为是对父亲的思念。母亲十四岁那年,和姐妹们去普济寺上香,她已经和表哥订婚了,及笄之后就会嫁人,是做姑娘时候的最后一次出门了。
她多走了几步路,快到后山的时候,听到有□□声,母亲怕是有人受伤了,斗胆过去,准备看一眼,要是真的有人受了伤去喊人过来搭救。
斜里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她就把她拖到了一个草堆里去,那人受了很重的伤,一身云锦面料的圆领袍服已经辩不出颜色了,脸上血污覆面,只看得出那人眉眼冷峻,却辩不清楚长相。
那人被人下了药,逮着母亲,毫不怜惜。
事了之后,他扔给母亲一枚玉佩,让母亲先离去,他将来定会来找母亲。母亲哭哭啼啼,也不理会这人说了什么,狠狠地踹了这人一脚,提起衣服转身就跑。
她后悔自己多事,还想搭救人,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嫁不成表哥,也不愿意打胎,她父亲是江洲姚家的家主,不肯让自己的女儿给江洲姚家蒙羞,唯一能做的是把母亲的陪嫁加倍给母亲,把母亲逐出家门。
对外,却把母亲的未婚夫说成是一个当年去世的表兄,姚姝成了遗腹子。
“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只知道他长得应该不差,他说了会来找我,这么多年都没来,怕是相见无期,遥遥无期。”
姚姝想,这便是自己小名的由来了。
姚姝幻想过自己父亲会是什么人,江洋大盗还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姚姝觉得,有母亲疼爱就是很好的了,母亲把她护得很好。
姚姝可不像母亲,舍得拿状元红来染指甲壳。姚家的茶花不多,可每一盆都是ji pin,她在母亲的身边歪坐下来,看春晓小心地帮母亲把裹着指甲壳的纱布拆下来,五根如葱一般的手指上,指甲壳被染成了妖娆的红,如一颗颗饱满的贝珠,透着盈盈的辉。
姚姝忍不住扭头去看母亲,一头乌黑的头发盘成云髻,几朵迎春点缀在鬓间,额间同色的花钿,眉如远黛,目若秋水,白皙的肌肤如羊胎玉脂一般,母亲说不出的美,但姚姝最是喜欢的还是母亲身上豁达开朗的气质。
她也就想不明白,母亲身体一直很好,性情又爽朗,前世是什么原因才会生了那一场要命的病呢?
“遥遥在看什么呢?”姚氏小心地抱着女儿柔柔软软的身体,享受地闭了眼睛,深吸一口女儿身上娇软的气息,听到女儿在耳边说,“遥遥在看美美的娘亲。”
姚氏忍不住笑起来,松开女儿,点着她玉雕一般的小鼻子笑道,“都说遥遥长得像母亲,遥遥是在说美美的自己吗?”
姚氏牵了女儿的手一起去吃早饭,她听到女儿说不想去普济寺,想去翠微院,“那里的茶花也很好看啊,娘喜欢用茶花染指甲壳,遥遥要帮母亲摘很多花回来,染指甲壳。”
姚氏笑起来,夹了一个小笼包子放在姚姝面前的碟子里,吩咐春香道,“一会儿记得帮xiǎo jiě带上花囊,xiǎo jiě要摘很多茶花回来给娘亲染指甲壳呢。”
3.第3章
翠微院是一处私人园林,听说主人家是京城里的一个大官,十多年前在这里置了一处房产,院子很大,又没有人住,院子里开各色的花,免费供人参观,但还没有人敢在里面采花的。
春香不由得很担心,但夫人宠着xiǎo jiě,春香也没有办法,只盼着一会儿能够私底下劝一劝xiǎo jiě,别去摘人家院子里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