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姝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孟氏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红着一双眼睛去盯徐氏。她是在责怪徐氏呢。徐氏扛不过这种眼神,她微微抬起眼,笑着道,“锦姐儿不懂事,二嫂难不成还要和锦姐儿计较不成?再说了,二嫂当时说的这话,弟妹我一直都记得呢。”
徐氏说完,讪讪一笑,便在一旁坐下,不再搭理孟氏。
老夫人气得心肝儿都在疼,她忍了又忍,呵斥徐氏,“你把锦姐儿带回去,我这儿也不留早饭了!”
徐氏巴不得,便喊了锦姐儿,牵着她出了庆云堂。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对姚姝道,“咱们姝姐儿最乖的了,别听锦姐儿和你三婶娘胡说。姐妹之间要相互爱护,哪里能动不动就伸手打人的?你是侯府的xiǎo jiě,一言一行多少人看着呢,打了人,在外面落着不好的名声,让人看了笑话去。你瞧瞧,你和钥姐儿还能是别人不成?都是姐妹,你母亲也就生了你……”
“祖母!”姚姝抬起头,望着老夫人,“我还有哥哥呢!”
老夫人愣了一下,忙点头,“对,你还有哥哥。可你父亲也没有给你生多的姐妹,以后还是要和钥姐儿相亲相爱。来,好孩子,当着祖母的面,给你mèi mèi赔个不是,钥姐儿就看在祖母的面上,原谅你姐姐这一遭!”
“哼!”傅钥冷哼一声,头高高地仰起,不看姚姝。
孟氏方才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在整个庆云堂里觑来觑去,一大早的,丫鬟婆子们也很多,只要姚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女儿赔了不是,她就能让今天的事传出去。之前,女儿被打这件事被传得有多凶,这一次,姚姝为女儿赔礼道歉的事,就能传得有多凶。
姚氏扶着身边婆子,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和女儿初来咋到,老夫人怕是要花些时间才能接受。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难。老夫人对她,对女儿面儿上不能再好,吃的,穿的,用的,想起来就会赏,态度上也没得挑。
可如今,这一席话,让自己女儿给二房赔罪,真正是在刺她的心。
“母亲……”姚氏忍不住出言,却被老夫人抬手止住了,“你且坐着,初娘啊,女孩儿家,可不能养得太不懂规矩了。你是没有听到骊山那边传过来的话,这件事要是不妥善解决,以后钥姐儿可怎么见人?”
可遥遥要是赔礼道歉了,以后该如何出门呢?
“遥遥是乡君,又是皇上亲自封的,有食邑,又是府上的嫡长女,理亏一些呢,对她的名声也没有太多的损伤,以后也不怕议亲的时候受影响。你们是大的,要多体谅照顾两个兄弟。”老夫人义正言辞地道。
姚氏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虽不至于说后悔嫁进了侯府,如今心里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一股子怨气。
“还是母亲英明!”孟氏不失时机地巴结道,她得意地看一眼姚氏,又瞅一瞅姚姝,乡君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成为女儿的踏脚石?只要姚姝肯为女儿赔礼道歉,以后长安城里再议起女儿来,不比一个乡君的名头差。
姚姝不忍见母亲为难的样子,她从老夫人怀里站起身来,低着头,谁也看不见她眼中的神色,“祖母,姑祖母责罚过孙女儿,她说,自古祸起萧墙的多,总不能说,朝自己出手的是自家兄弟姐妹就该忍让着。她说孙女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己亲自动手打,应该让下人们帮忙出手,如此一来,才不显得理亏。”
老夫人嘴巴都合不拢了,她丝毫不怀疑姚姝说的话,自家姑子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老夫人还是知晓一二的。
姚氏也愣住了,女儿身形瘦弱,可背影如此坚韧,从小到大,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子怯弱的劲儿,此时烟消云散,似从未在她身上有过。
孟氏是绝不会想到,之前只会哭哭啼啼的小丫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被封了乡君,是因为能够喊皇子们是表哥,是因为有皇太妃撑腰么?
“啊?”傅钥惊呼出声,却听到姚姝依旧平静的话,“如果孙女儿错了,这便是孙女儿的错,孙女儿不该亲自动手,哪怕是教训mèi mèi,也应该让内侍或是宫女们出手,没得坠了自己的声威。”
老夫人已是气得发颤,她哆哆嗦嗦,就在姚氏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的时候,她一把将傅钥推开,自己站起身。姚氏忙要过来扶她,老夫人却已经将手伸向了邢嬷嬷,她转过身,背对着姚姝,“姝姐儿,是祖母错看你了。你姑祖母是个了不起的,你陪在她身边,必是会学很多本事的……”老夫人还是转过身来,盯着姚姝道,“祖母希望,你能够看在祖母待你好的份上,将来有了机会,提携你姐妹一把。”
说完,她的目光深深地落在傅钥的身上,心疼,怜惜,还有恨其不争的恼怒,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其实,说白了,还是对这个自己亲自抚养了七八年的孙女儿,放心不下。
姚姝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她并不羡慕傅钥。若没有前世那些颠沛流离的经历,没有独自一人苦苦挣扎求生,她如果一开始就是简简单单的女孩子,或许还会天真地去和自己堂妹争宠。
可如今,她心里明白,天下间一些事,不是你想争就能争来的,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也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祖母,姑祖母只教导孙女儿硬气一点,不要让爹爹哥哥他们失望,别的,都没有教孙女儿。”她见老夫人用平静得几近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她咬着唇,依旧继续说下去,“孙女儿没有什么本事,怕是也照顾不了二妹。”